風水老屋 (2)
風水改造好了,心情也舒暢了。春天來了,下班到山上采些野花,回家插在屋梁上的縫隙裏,縫紉機上的陶瓷罐裏,滿屋都是春天。好友雪梅自牛津來,對我的小屋讚口不絕,說這裏像是桃花源,我不敢對她講這些故事,怕嚇著她。
又住了兩個月,一隻耳朵不知怎的就聽不見聲了,開頭以為電話有問題,後來有膿血從左耳流出來,才覺得不妙,看了醫生,也不開藥,隻說鼓膜穿孔,裏麵有液體,半個月後再複查。不能幹等著,電話打回國去,好友家明給寄來了滴耳藥和抗生素,折騰了一個多月,才漸漸好轉。
耳朵好了,能聽見聲音了,有幾天清晨總能聽到潺潺流水聲,不知水聲自何處傳來。屋裏不見水管,可是流水聲好像就在牆壁裏麵,用手敲了敲房間與走廊的間隔牆,篤篤篤,原來是木板的,莫非裏麵藏著水管不成?我決定去三樓看個究竟。
有一天下了班,我躡手躡腳地上了樓,進了樓頂上的一個房間,找準位置,推開側門,頓時目瞪口呆:我頭頂上的房間居然是一個洗澡間!碩大的白瓷浴缸在橫臥屋中央,如果畫一張平麵圖,那浴缸與我的床恰好成十字交叉。屋裏洗手池坐便器一應俱全。也就是說,當我躺在床上的時候,我頭頂上兩米高的地方就有一大澡盆水,且有人在裏麵沐浴!還有頭頂上的坐便器,這不就是俺們老家的話:在人頭頂上拉屎嗎?
欲哭無淚,怪不得我的耳朵流膿,原來是中了穢濁之氣。
唉,這個風水我可沒本事改造了。每天晚上睡在床上,心裏就想著那口大浴缸,萬一有個地震,要是那大家夥掉在我床上,就把我壓成紙片了,心裏堵得曆害,恨不得當晚就搬家。
一天清晨,忽被一陣雨點聲吵醒,睜眼一看,不得了了,電腦上方的天花板上劈裏啪啦地下雨啦,我一把將電腦桌拖開,三步並作兩步奔上樓去,倫起拳頭,噹噹噹,敲門。一位紳士從那房間裏出來,身上散發著香水味,我說了聲勞駕,徑直衝進裏屋洗澡間,那紳士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滿臉疑惑地跟在我身後。水!水!我說。紳士攤開雙手,一臉的無辜。原以為會抓個“現行”,沒成想洗澡間裏地毯幹幹的,沒有一點水跡。
我狼狽地走出屋來,此時各個房間的門縫裏已有各色腦袋擠了出來,全是被我的敲門聲給震醒的。
馬克聞聲上樓,與我再次進入那個洗澡間,他很有經驗地在洗水池後麵的牆根下摸了摸,手是濕的。不要緊,是籠頭鬆了,這些客人不會用。他訕訕地說。我將他帶進我的房間,指給他看我的電腦桌上的水。在這寂寥的鄉野,電腦是惟一可以幫助我打發時間和排遣寂寞的夥伴,我可不能沒有它。
馬克的紳士風度再次有了用場,它不迭聲地叫著我的名字,我心知肚明這是英國紳士的一慣做法:你好嗎?你別耽心,沒事了,不會再發生了,Are you OK?
我繃緊了臉堅決不微笑,心裏去意已定,一個月之後,我離開了麥芽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