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嫿：兩情難相知（二十八）

第二十八章

周爸已經無心應對女人的糾纏不休，他現在狼狽不堪。遊樂城開張的日期變得遙遙無期，每天都是在燒錢。度假村倒是開放了，客人廖廖無幾，反而因為要注意防護疫情從餐廳到住宿上的整改又花銷了一筆。原來指望服裝廠這邊開工了，正常運轉挽回點損失。結果疫情燒到國外，訂單取消了一大半，剩下的也是待定中。

這些對周爸一連串的打擊，累積一起無法承受。到處奔跑滅火，也不過是杯水車薪，霎時也找不到解決問題的根本辦法。手機短信、微信幾乎都擠爆了。

周媽說：“現有的訂單先做著，工人們輪著上班，這樣雖然工資發不滿，但是至少人人有飯吃。那些工人跟了我們多年，也沒有別的一技之長，這一下子沒工作了，這個時候讓他們再找工作難上加難。”

周爸為難地說：“你覺得他們會同意嗎？”

“我們開大會，把實際情況告訴大家，反正我們也別打算服裝廠今年有錢賺，能夠持平、穩住混到明年就是勝利。再看看大家的意見，不同意的可以離開，這也是大家齊心協力共渡難關的一個暫時舉措，大家都要分擔。還有我們也可以試著開發一點別的產品，比如口罩……”

周爸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你瘋了，你知道生產口罩的熔噴布現在炒到多少錢一噸嗎？你知道生產口罩要特別的機器和衛生許可證嗎？你知道海關卡了多少不合格的口罩？還有疫情過了，你認為還會有人買口罩？我活了半輩子，也就現在才戴過口罩……”

周媽一直笑著聽周爸說：“說你脾氣急吧，都不讓人把話說完。我們為什麽要去生產你說的那種口罩。我們就做現在生產線可以直接做的口罩。這個不存在衛生許可證，也不需要什麽熔噴布。造型可以各種各樣，蒙住嘴巴和鼻子就好。不用擔心疫情過了沒人買。看現在這個樣子，一時半會兒也平息不下來。除了專門醫用口罩，普通的一次性口罩和我們用棉布做的口罩應該效用差別不大。我們如果花樣款式多，有個性，在國外應該有市場，迪士尼就推出了他們卡通版本的口罩，要二十美金一個，這個利潤空間也大。還有那個日本官員，我看照片他的口罩笑死人，像襪子穿在了臉上，我們可以試著開發這類有特色口罩……”

周媽的話語鏗鏘有力，侃侃而談，仿佛在大會上做報告一般，周爸的精神都為之一振，決定嚐試看看，反正原料什麽都有現成的。如果銷路好，再慢慢把工人工作時間加回來。

服裝廠那邊稍稍穩定之後，周爸的心也稍稍安定一點，畢竟那是祖業，服裝廠出問題周爸更加心痛和心焦。

“敗光了祖業”那句話太難聽也壓力太大了。周爸覺得自己這兩個月仿佛過了二十年一般，心態和身體老了二十年，而生意卻萎縮了二十年。他這半輩子的成績幾乎一掃而光，真是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緩口氣的周爸就緩在床上起不來了，開始覺得是勞累了。周媽也沒有在意，想著休息一下就好，她還覺得周爸是因為心理壓力所致。可是兩天之後，周爸的情形沒有見什麽好轉，半夜還發展到還喘不過氣來，心跳加速，還伴隨發燒、腹痛，和嘔吐。

周爸覺得不用去醫院，自己都可以給自己確診，肯定是勞累致抵抗力下降，這些天出去奔波又多，沒注意傳染上了新冠肺炎。周媽的心也有些發涼，看周爸的症狀和這些天收集的信息對比，感覺是凶多吉少。周媽找出來泰諾和連花清瘟膠囊遞給周爸，吩咐著：“先把這些藥吃了，我換好衣服送你去醫院。”

周爸說：“我自己開車去，或者叫救護車，你不要理我了，不然傳給你。”

周媽換好衣服後一點也不嫌棄地來攙扶周爸：“要傳染早就傳染上了，還等現在？你乖乖聽話，輕手輕腳跟我走，不然吵醒奶奶她們，你的罪過就大了，她們知道了非要急死不可！”

周爸一聽周媽說得非常有理，他試著自己穿上衣服，盡量避開周媽。隻是喘不過氣來幹什麽都很難受。周媽一把奪過衣服，伸手來幫他。

周爸別過臉去，忽然想起“患難見真情”這個詞，也想起這麽多年周媽對他從沒有改過的熾熱的愛。他一直覺得周媽是幸福的，因為可以嫁給他，現在他覺得他自己很幸福可以娶到周媽。

檢查結果出得很快，周爸患的是急性心肌炎。周媽長舒了一口氣，笑道：“醫生，這個心肌炎怎麽也有那麽多新冠肺炎的症狀？真是嚇死人不償命。”

周爸躺在病床上不說話，閉著眼睛聽周媽說話，周媽的嗓音已經不再清脆，明顯帶著中年人的沙啞，周爸卻覺得非常動聽，怎麽自己以前沒有注意到。

女人聯係不上周爸，急瘋了，想著這是要拋棄她們母子的前奏嗎？不甘心地摸索著找到周爸住的小區來，門口保安不讓進，因為女人隻說得出名字卻說不出確切門牌號。女人本打算人到了，小區門口一鬧，周爸不出來也得出來，卻不想電話留言周爸都不回複，保安也沒法確認。

正碰到周媽出門，保安瞅見周媽急忙招呼道：“周太太，這位女士說是周先生的客人，您看這疫情期間我們也不好隨便放行。”

周媽車裏一伸頭，看見了那張自己這輩子也不會忘記的臉，她冷冷說：“你跟我來！”

女人本想著是逼周爸出來，沒想看到周媽，心裏有點發怵。但事已至此，就是決一死戰，自己也隻有去試一試。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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