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嫿的天空
心素若簡 人淡如菊
第一章
你說這魚缸好好的，怎麽說碎就碎了呢？王立華不停地念叨。
你都說了三百遍了，東西用久了就會壞，難道它碎之前要給你打個申請報告才行？肖肅國有些不耐煩了。
也不是這樣說，至少要有個先兆吧，比如說出現個小裂紋，或者天氣突然變冷變熱了，這什麽也沒有發生，我覺得不是什麽好兆頭。王立華依然在喋喋不休，肖肅國已經逃到書房去了，這更年期的女人一個個都是神叨叨的，芝麻大的事情也能翻天。
其實他們從年初事情一直挺順的，想去加拿大多倫多看望女兒肖程程的夢想也成真了。簽證拿到機票也訂到了特價的，一切順風順水。可王立華依然忍不住在心底犯嘀咕：魚缸的突然破裂對他們就是一個警告和預示，他們家會有一些不尋常的事情發生，而且肯定不是好事。
所以那天因為驚嚇，王立華手上的碗咣當一下掉地上，摔了個粉碎。倒把她的心摔安定了。不是發生的事情讓她覺得不是個事，而是她終於知道是什麽了，她不用再胡思亂想了，就一門心思去處理就行了。
我早就有預感，從年初魚缸莫名其妙地裂了，我就知道這不是好兆頭。我就知道······王立華看了一眼正在抽悶煙的肖肅國說。
你有預感個屁！有預感你幹嗎不開始就換個安排？肖肅國怒氣衝衝地打斷她。
事情的確也讓人懊惱。他們的寶貝女兒肖程程還在國內讀大學的時候就和社會青年程波糾纏不清，其實人家程波好歹也是和肖程程同一大學的，隻是比肖程程高幾屆。但是因為畢業後工作一直不咋的，就被老兩口歸為社會青年之列了。名字也被肖肅國改為球了，還振振有詞地說：這一看就是沒有文化的名字，有人叫球嗎？
肖程程哭笑不得：人家叫程波，波，不是球。
波就是球，球就是波，稍稍懂點廣東話或者會點英文的都知道，傻子才這樣取名字呢！肖肅國把打擊麵擴大，以解心中之恨。
老兩口當年還是很年輕力壯地，辦事也算是有魄力之流，可就是拿著寶貝女兒沒有辦法，軟硬兼施，苦肉計，一哭二鬧三上吊，各式招術輪番上陣，人家兩小的仿佛生力膠一般，小口子都沒一個捆在了一起四年。
後來老兩口舉手投降了，對他們閉著眼睛裝看不見了。但王立華是撕心裂肺得疼，可憐大好的女兒大好的時光。有時忍不住抱怨幾句，平時沉默寡言的肖程程居然伶牙俐齒起來：誰讓你給我取名程程的，讓我命裏注定和姓程的分不開。
王立華給噎得無言以對，沒誰叫的不就是因為那時看電視劇《上海灘》喜歡那女主角馮程程麽？早知如此，還不如叫演員的真名雅芝得了，說不定現在的女婿不是演員就是律師，至少也比那隻球順鼻子順眼多了。
王立華無可奈何地眼看著肖程程往大齡女青年奔了。心想這拖也不是辦法，到時十有八九當剩女處理給程波這小子。誰知事情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女兒和那隻球分手了。這個消息震得肖肅國和王立華的心反反複複咣當了好多次，兩個人還因此半夜醒來搖醒對方確認消息的確切性。
不過肖程程並沒有讓他們高興太久，就跑到寒冷的加拿大讀書去了，這下又把老兩口咣當得夠嗆，知道女兒有心傷需要療養，可是祖國大好河山，優秀男子大把，至於為了一隻球跑到那冰天雪地裏去麽？
肖程程也很爭氣，帶著一千加幣過去的，完成了學業，找到了工作，申請了移民。還把父母也辦過來玩。可就是沒有解決老兩口最最關心的事情——依然堅持不懈地單著。這讓老兩口來了多倫多之後，根本無心遊山玩水，到希望可以找到像上海相親角那樣的地方，等他們回國的時候可以把女兒的終身大事解決了。
肖程程對父母的舉動一直是冷眼旁觀，心裏說：我還不信在這裏你們也可以興風作浪。
人有的時候還真應該信邪，肖肅國和王立華真地還找到了一個他們認為條件和女兒般配的小夥子 ，人家技術移民過來的，雖然也花了一些時間在做體力工上麵，可現在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明月了，找到了專業工作。
這小夥子是鄰居的朋友的親戚千辛萬苦給淘騰出來的，王立華撂了一句話給肖程程：你要是不去見，我這老臉可沒地擱了，我立馬從這十八樓跳下去。
肖程程看了看老媽異常認真嚴肅的臉，奇怪這招多年前不是用過嗎？看來真是廉頗老矣，隻會吃飯了。轉而一想反正也隻是見個麵，又不是入洞房，去去又何妨？
王立華和肖肅國看事情如此順利，都有些喜出望外，唯恐夜長夢多。趕緊和介紹人定下了見麵的日子，就這周日上午，喜上心頭茶樓見。茶樓名字好，寓意也好，到時二人一見如故，再見傾心，不久珠聯璧合，我們就等著抱孫子了。真地是天賜良緣啊，王立華忍不住感歎，原來上帝安排我們到加拿大是有艱巨任務的。她聯想起國內流行的閃婚，覺得這也是個很好的跡象，到時可以用這個勸女兒大刀闊斧，女兒你大膽往前走。
肖肅國雖然也有這樣的期盼，畢竟是男人，尤其不會和更年期的多變且亂想的女人一般見識。他理智地阻擋了王立華的無限遐想：人都沒見到，還不知咋樣呢，你瞎激動個啥？
怎能不激動？人怎樣，那還要說嗎？你信不過我，還信不過鄰居，鄰居的朋友·······說到後麵王立華自己也不好意思說下去了，不過不讓說有什麽關係，讓樂就可以了。王立華一個人偷偷地傻樂了好幾天。
終於到了見麵的那天早上，王立華自己梳洗完畢，就開始折騰女兒，衣服換了一套又一套，雖然她覺得女兒穿哪套都好看，卻還是覺得應該有更好的選擇。橫著豎著也化妝了好些回，最終她接受了肖程程的意見，還是不化更好，塗點口紅就可以了。
浩浩蕩蕩他們來到公寓停車場，在電梯裏王立華都笑成了一朵燦爛的菊花，還準備好了如果熟人問如何作答，可惜一個熟人也沒有碰到。
肖肅國和王立華坐進車裏，綁好安全帶。肖程程車鑰匙轉了幾下，車沒有如常發動，所有應該亮起來的燈忽閃了幾下又滅了，她也大驚失色了一把：不好，車好像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