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麗上班去了。還好,每天從宿舍出來坐上學校的bus,到終點downtown後,走上一小段路就到了。從早上11點開始幹到晚上9點,10個鍾頭。周一休息。
文蕙熱情地帶著她先熟悉環境:
“這是前台,你平時沒人的時候就呆在那裏,收錢結帳也在那。你看這收銀機,一會兒我教你怎麽用。
那邊是廚房,旁邊有間小屋,算是休息室和辦公室吧。我一般都把自己的包存在那裏,下班過去取。裏麵有張沙發,老板說可以在那休息靠靠,打個盹什麽的;但我從來沒去躺過靠過。
我們餐館不大,廚房裏有一個老墨,平時老板親自掌勺,老墨打下手。
這老墨也已經被老板練得可以自己頂著了。外麵一個Waitress就夠了,忙不過來時,老墨當大廚,老板出來招呼客人;外賣不多是老板自己接電話,有個老黑幫著送;你隻管堂吃,幹一陣就熟了。
一天當中基本也就兩個高峰,午餐和晚餐,一共大約四個小時左右,會忙點累點;其餘的時間,沒客人的話,活兒也不多,收拾一下桌椅地麵,摘個雪豆什麽的,很多時間就是坐著,還pay著,所以也不錯了。”
“這麽容易?”曉麗不信。
“嗨,餐館的工就是這樣,熟練工。主要靠自己有個眼力見兒,看見什麽需要做的趕緊做,別偷懶。
另外,就是錢上小心,接單時別弄錯錢。噢,來客人了,Hi,how are you? ”文蕙像見到親人似的堆著笑臉就迎上去了。
誰也沒想到,那天中午客人出奇的多,一撥撥跟趕場似的。
薑先生過後算了一下,那天中午竟接了八十多單,就算一單是一個客人, 也就是說有八十多個客人,況且常常一單會有幾個人一起用餐啊。
“你還真是個有福之人,把財運帶來了。”文蕙嘴甜,當著老板的麵誇著曉麗。
“嗯,幹得不錯。”老板在低頭算帳,也誇了她一句。
“ 謝謝薑先生包涵,也多虧文蕙關照。”曉麗趕忙嘴裏應著,心想:哼,才“不錯”,差點沒把我忙瘋掉。
是啊,曉麗第一次上班,雖說菜單拿回家也看了背了,可上了戰場真槍真刀就不同了。
在現場,這第一天本來就緊張,看到客人一撥接一撥更緊張了。
客人嘴裏嘰哩咕嚕一通,得豎起耳朵使勁聽,腦子裏想著這是什麽菜?手頭還得寫著,嘴裏還得招呼著。
什麽governs chicken, garlic chicken, generalTso’s chicken, 全混到一起了。 不過,總算是對付下來了。
曉麗心裏、手裏、嘴裏都不閑著。
記下客人要什麽後,就一個菜一個菜地repeat一遍給客人,看有無差錯。
這樣,既保證接的單沒有錯,也讓自己定定神,悄悄把節奏慢下來了,也就沒那麽慌張了。
幹著幹著,不僅不累,還更興奮了,感覺回到過去開刀房那種熟悉的緊張之中去了。
後來薑先生對她說,她那天做的他都看在眼裏,不光是她的利索勁兒,更是她的機靈勁兒讓薑頗為欣賞。
那天晚上,曉麗下了班,蹓躂著走到車站。
一上校車,她意識到自己有什麽不對頭,噢,是自己衣服上那股濃濃的油煙味兒。
在一群背著書包,下自習回宿舍的學生中,她突然覺得有點不自在,悄悄地坐到了最後一排。
推開家門,咪咪已經睡了。
她過去瞄了一眼,和衛東用手勢打了個招呼,就趕緊去洗澡,換了衣服。
躺在床上,她才感覺渾身酸痛,尤其是胳膊,托這幾個盤子就這樣了?
她沒吱聲,心想,可能就是這樣,萬事開頭難,不比年輕人了,無論做什麽,開頭總是不容易的。咬牙堅持幾天吧,家裏等著吃飯呢。
我做順了,衛東的壓力就會輕些。她想著想著,就昏昏沉沉睡著了,連衛東進來和她說些什麽都沒聽見。
看她的樣子,衛東知道,她這一天,一定過得不輕鬆。
?幾天下來,曉麗漸漸熟悉了餐館的節奏和事情,手腳、口舌和腦子也逐漸協調起來,自己感覺沒那麽緊張、忙亂了。
從看到客人進門,熱情招呼,請客人坐下,到開始點菜,送菜,送客,她似乎可以從容地像操作流水線似的工作了,不時還和客人說笑幾句。
文蕙說:“你簡直像阿慶嫂啊,真是厲害。我可以交差了,算是幫薑先生找到一個好手。”
第二天,文蕙就不來了,收拾家準備move了。曉麗也正式開始了她餐館打工的生涯了。
?這家“杏花村”生意一般般,沒有國內餐館那種熱騰騰的人氣,但也客人不斷;中午和晚上都還行,但像那天中午那樣一下湧進那麽多客人的情況不多。
來的客人中也是老美占多數,且多是回頭客。餐館走的是中高檔價位的路子,不像一般的中餐館靠便宜、大眾化生存。
因此,盡管價格略高,但由於菜肴的精致、環境的優雅,也招來不少,要吃請調吃文化的顧客,尤其是美國中產階層的顧客。
他們坐下,和薑先生、侍者現在是曉麗總是會聊上一會兒,不像賓客倒像朋友似的, 氣氛很是融洽、隨意。
閑暇時,曉麗也總是不閑著,不是抓緊擦桌掃地,就是找出些事情不聲不吭地做。
老板看在眼裏,漸漸地主動和她說:“行啦,差不多你就歇一會兒吧,不用這麽忙的。”
有時,她看看也實在沒活兒可做了,就帶上一個小本背英語單詞,她仍然想著,有一天,她要去讀書的。
每天下午三到四點,是店裏稍稍空閑的時間。
老板四處檢查一下,看看廚房裏為晚餐備的貨都齊了之後,常常會一人坐在通往地下室的樓梯上,抽上一支煙,默默地,有時眼睛看著前方,像是想著什麽又像是什麽都不想,茫然。
有次,曉麗想和他說個什麽事兒,喊了他一聲,他慢慢地轉頭過來,那眼神,把曉麗嚇得趕緊閉了嘴,什麽也不敢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