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上青青草
所見所聞所思所想
“我，我不會，也沒時間。”曉麗還是有點猶豫。
“隻要你想，沒有學不成的。你要下了決心，就每天早半個小時來店裏，我教你，不收費。當然，也不付你這半小時工錢噢。”
薑先生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曉麗說試試吧。
現在每天一早送走咪咪，曉麗就收拾收拾家，給爺兒倆準備一些午飯與晚飯，爾後就沒什麽事了。兩口子同在屋裏，卻沒什麽話。
所以，第二天，曉麗真的早來了半小時，是不好意思推辭薑先生的這番好意，還是家裏太悶，有個借口出來透透氣？
薑先生也真的開始教她打太極拳，一招一式認真、嚴格。
開始，曉麗還有點應付對付的意思；慢慢，看到薑先生這麽頂真，她也開始下功夫認真學了。
這兩人的關係，也從老板和雇員的關係，多了層師傅與徒弟的意思；沒有任何非分和越軌，卻近了一層。
?
不管衛東找到工沒有，畢業的時間到了。
況且，他的老板也沒多少錢了，留不得衛東。盡管，他也知道衛東的水平，也盡他的努力寫了很好的推薦信，找了他的朋友，但都無濟於事。
衛東的工作還是沒有著落。
畢業典禮在學校的一個大禮堂裏舉行。
因為是全校各個係的畢業生在一起，顯得隆重而熱鬧。
好多學生是舉家出動，不止是全家，而是整個家族，老的小的男的女的，七大姑八大姨的，十幾口人。
念到John啊，Mike啊，台下就歡聲雷動，又是吼叫又是吹喇叭的，好不熱鬧。
衛東他們一邊，就來了曉麗和咪咪，老張夫婦、阿娟和陶玲。大家也學老美，等聽到念“衛東林”時，使勁喊、鼓掌，可畢竟是勢單力薄，喊叫的聲音，很快淹沒在大禮堂的聲浪之中。
典禮結束後，大家湧出禮堂，在外麵照相，衛東也靜靜地和家人朋友輪流照相。
老張讓他們一家三口擺各種pose，劈裏啪啦照了好些。
完了，曉麗說：“走，一起去我們餐館去吃飯，今天衛東請客。”
陶玲還想客氣一下說別破費。
曉麗說難得的，我已定好了餐，一會兒，曹震會帶孩子來；國慶也會帶孩子來。我老板說了給打折的。
阿娟也說，走，一起去熱鬧熱鬧去，高興的事兒啊。為衛東慶賀慶賀去。
一行人就熱熱鬧鬧去了曉麗打工的餐館。這是衛東第一次和薑先生見麵。
後來，這兩個人都對曉麗說對方，那是一個厚道人，都沒再有第二句話。
是說不出，還是不願說？也許倆人都有暗藏的心思？
當時曉麗沒多想，也許想了也沒用。
那晚，薑先生親自下廚，精心做了幾道讓人食指大動、色味俱佳的八珍玉食；還送了瓶五糧液，說是同喜同賀, 做為禮物給大家。
大家一邊謝謝，一邊客氣地請老板一起入座。老板也客氣地婉拒了。
他明白，今天這個場合，他不適宜加入摻和。
阿娟悄悄跟曉麗說：“看不出來，你這個老板做的真是一手道地、上乘的浙菜。
看著跟個書生似的，一點也不像開餐館的，倒像是開書店的。
好像跟不食人間煙火似的，卻是天天在讓別人食人間煙火喔。
唉，在這小城可惜了，埋沒了，嘖嘖。”
陶玲說：“生存第一，誰不這樣？聽說這老板掙很多錢呢。
聽說，他從不到商店去買衣服，都是打個電話call一下，商家就送一堆衣服到他家裏，讓他挑、讓他選。
哎呀，那是什麽派頭啊。
不過，換了我，要是有這麽多錢，我還是會去店裏自己買。逛，才有趣味啊，尤其淘到物美價廉的衣服。”
“所以說，你還是窮人啊。富人就有富人的做派。是這樣吧，曉麗？”阿娟笑了。
“我也不太清楚，我隻曉得，薑先生忙得不行。”曉麗答了句。
阿娟接腔：“所以，富人是有大把的錢，卻沒時間；窮人是有大把時間，卻沒錢。總是balance的。”
陶玲自嘲道：“是啊，是啊。因此，我要為有錢又有時間逛店而奮鬥。
對了，你老板忙什麽呢？不就管個餐館嗎？平素不都是你們幾個手下人在幹活嗎？
好像他也沒孩子，聽說他老婆常住台灣，不在這兒的。”
“哎，你怎麽那麽多’聽說’，什麽時候你也開始八卦起來了？搞得跟個偵察員似的，怎麽連他們家老婆孩子的事兒你都清楚。”阿娟就差喊起來了。
“這不，這個城市太小，有點希奇事就全城人民都傳達到了。是不是啊，曉麗？” 陶玲訕訕的笑笑。
“我也真的不太清楚。每天一進門就開始忙，一天到晚忙得昏頭轉向的。
再說，人家不說，我哪敢問老板這些事。
你這一說，我倒也覺得奇怪，真的是從來沒過老板娘呢，也沒聽他聊起過孩子。”
曉麗也有點好奇。
整個晚宴，衛東話不多，自從工作找得不順之後，衛東的話就越來越少。
今天他是不是又覺得自己奮鬥半天，千辛萬苦拿了美國的學位，卻落了這麽個結果。
聰明的老張，葷的素的，東拉西扯，使勁想把衛東的情緒挑起來，把慶祝宴的氣氛搞得熱鬧一些。大家也附和著配合著，可是衛東始終文文靜靜的，沒什麽大喜大悲。
大家吃吃、坐坐、聊聊，一直到9點半才散了。
薑先生執意給曉麗打了六折：“我本想送你這餐飯的，也算是我的賀禮。但我怕你不幹，最後連來都不來，到別家去吃更貴。因此，按你的說法，生意歸生意；但我是老板，我願意給客人打折，這合情合理吧。請給我這個麵子。”
阿娟在一旁，也勸她承了這份美意吧：“老板的一片心意，別弄來弄去的了，弄得反而尷尬。以後你好好幹活，多給老板掙錢就是。”
隨後的周末，老張又把那天的照片洗了出來，挑了一張全家福，去Sam’s Club 放大後，送到衛東家。
照片上一家三口都笑著。
咪咪的笑最真實——燦爛、陽光；曉麗仍是那樣秀麗、端莊，笑得文靜、甜美；衛東的笑則不是那麽純粹透徹，有點像是為照相而擠出的笑容，像黨和國家領導人接見外賓時擺出的架勢，凝重、不自然；但也是他們一家三口一個值得紀念和慶賀的時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