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何日君再來》 --北美情愛故事 (二十八)

(2015-09-14 20:15:07) 下一個

這種變化不是錢財、事業能夠改變的,是女人。
她的直覺告訴她:薑逸甫的生活中,一定出現、介入了一個女人。
 
今天薑太來店裏。呆了一陣,剩下的不是敵意,而是仇恨。
因為,她看到薑逸甫看曉麗時的表情神態,像換了個人,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表情和狀態,一種從未對她有過的柔情和依戀。
 
盡管薑逸甫解釋什麽也沒發生,她也看出曉麗沒和她上過床,因為眼裏的坦然;但這是比情欲更深的一種,是默契。
 
他倆就像左手右手一樣,她是左膀右臂,他是主心骨。似乎他們已經一起生活了幾十年。
 
盡管也許什麽沒發生,但比上了床、出了軌更痛苦更可怕,那是靈魂的交合與默契。許多人一輩子或許都沒能有這種機遇,就像她自己。
 
她沒受過這待遇。驕傲的她受不了,她要主動:離婚,回台灣去尋找自己的幸福。即使沒有,也要試試。是自己去找,而不是爹媽安排。
 
她沒有大吵大鬧,隻是在店裏忍不住說了幾句後,回到家,還是那麽冷靜與沉默,她要給自己留下最後的尊嚴和驕傲。
 
她快刀斬亂麻地找個律師,起草了一份離婚協議,把所有的一切留給了逸甫,隻身回了台灣。
 
離開前的那個夜晚,她要了逸甫。
 
她懷著索取與告別的複雜情緒,和薑逸甫裹到了一起。她不甘心,她怎麽就輸給這麽一個打工妹。
 
當她平靜下來,躺在薑逸甫身邊時,她有點後悔了,薑的出色表現讓她不能忘懷和釋懷:怎麽把這麽一片大好河山,就拱手相讓了?
但她明白,留人,留不住心,何必?
 
自尊的她,不能被人可憐,更不能被人欺騙,尤其是自欺欺人。長痛不如短痛。
 
第三天,她就獨自飛回了台北。
 
薑太回去了。
薑逸甫幾天都陷在迷迷糊糊中。
 
妻子的激烈與決然是他沒有想到的,雖然快刀斬亂麻的做法是她一貫的風格,長痛不如短痛,但痛終歸是痛的,畢竟是二十幾年的夫妻啊。
 
他天天回到家,就默默地坐在沙發上,呆坐著。幾次想去拿煙,卻放下了。
 
他想回顧他們這二十幾年的歲月,卻想不起什麽轟轟烈烈,也許日子就這麽平淡,但也是倆人的一段生活。就這麽忽然一下切斷了,他又成為了單身。
 
感傷難過?也沒有;這是他希望的自由?也不是。他也說不清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愫心情,隻是晃晃悠悠的,黯然,他沒有跟任何人說。
 
終於,心情加上風寒,薑先生病了。
他好像得了感冒,人有點虛虛的,走路飄飄的,但他還是去了店裏。把後廚交給老墨,自己萎在前台後麵,接外賣電話,勉強撐著。
 
本來曉麗是看他這幾天不對頭,但想著薑太回來,無論發生什麽,都是他們兩口子自家的事,她不便問。
 
今天看他萎成那個樣子,不僅無精打采,還不時打個噴嚏,便知道他感冒了。
 
好不容易等空閑了一點,曉麗過去跟他說:“薑先生,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你就回家吧。這裏有我呢。你回家歇歇,你太太也好給你做些合適的吃的。”
 
薑先生慢慢搖了搖頭,輕聲說:“不礙事,我能行。回家也是一個人。”
 
“你太太呢?她不是剛回來?”曉麗有些詫異。
 
“她走了,永遠不會回來了。”薑先生揮了下手,還是有點傷感。
 
啊?曉麗當他是氣話,夫妻吵架嘛,誰家都一樣,都有說氣話,做氣事的時候。
 
曉麗不做聲了,隻是看著他的樣子有點可憐。
 
前台在門口,老有人進進出出,門也是一會兒開一會兒關的,夾帶著風寒,薑先生一縮一縮,噴嚏不斷。
 
曉麗默默地去到廚房,找到一個空的玻璃瓶子,衝洗幹淨,倒入熱水,擦幹,裹上一塊幹淨毛巾。走過去,遞給薑先生。
 
薑先生抬頭,接過去,明白了,感激地笑了笑。
 
一會兒,曉麗又過來遞上一杯熱薑茶,薑先生啜了口茶,呼了口氣:“謝謝噢,舒服多了。”
 
“別客氣了,既然你不願回家,要在這裏呆著,哪也什麽都不要幹了。我要是轉得過身來,電話也我來接,好吧?噓,聽話噢。”曉麗笑咪咪地把手指豎在唇上。
本想強幾句的薑先生看到這神態、聽到最後一句,一下乖了。
 
幸好那天客人不多,二點剛過就沒客人了。
 
曉麗走到廚房,忙活了一下,端出一碗湯麵,色彩鮮美、香氣撲鼻。
 
薑逸甫幾天都沒怎麽吃飯,今天不舒服更是沒胃口。
此刻,他卻騰地一下坐直了:一是為曉麗的可心,二是這碗麵太誘人了,簡直是讓他垂涎欲滴。
說完謝謝,他就端起碗,大口吃起來,太好吃了。
 
是自己餓的,還是曉麗的手藝精湛?他怎麽就沒發現曉麗也有一手好廚藝呢?
 
這碗麵色澤光亮、口味濃鬱而不膩,唇齒留香。他一口氣連湯帶麵吃完了,頭上沁出些汗。
 
他正要拿手抹,曉麗又遞上一塊剛擰幹的溫熱的小毛巾。
他什麽也不說,乖乖地擦了幾下,把毛巾遞還給她,又見著她麻利地把碗筷收走。
 
薑先生突然覺得有種感動和溫馨,他又一次感受到曉麗的貼心、細心,他希望這種家一樣的溫馨與溫情永遠駐足,他願意一輩子就這樣生著病,讓曉麗這樣照顧自己,他的眼有些濕潤了。
 
曉麗又轉回來,讓薑先生把瓶子給她。
 
當她重新換了水交給他時,薑先生好奇地問她:“你怎麽想起用瓶子裝熱水來捂手,真的好舒服耶。你怎麽想出這麽個聰明辦法的?”
 
曉麗笑了:“過去,在我們南方的城市,冬天都是沒有暖氣的,家裏更沒空調;也沒有那麽多人家有條件買熱水袋。
 
那因陋就簡的辦法就是,拿醫院掛鹽水的吊瓶。那些瓶子打完吊針後,就沒用了。
人們就拿來裝上熱水當熱水袋,尤其是晚上睡覺時,要靠這個瓶子暖手焐腳的。
 
我們家姐弟幾個,都是靠鹽水瓶子過冬這麽長大的。
弟弟睡覺不老實,常常把瓶子踢出被子外麵,老聽見咚的一聲,玻璃瓶掉地上摔碎了,媽媽就得過去清掃。一個冬天得用好幾個瓶子。家家戶戶都這樣。
我去醫院工作後,更是老有人問我要這種瓶子呢。
咱們這裏沒鹽水瓶,但有醬油瓶啊,一樣功效唄。”
曉麗邊說邊笑,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中。
 
薑先生又感動又羨慕:那樣的苦日子卻被他們化作親情的溫馨與甜美,真好!
 
那天晚上,曉麗又給薑先生做了兩個清爽的小菜,薑先生又一次感歎曉麗手藝的精湛細膩,也又一次地把桌上的菜肴一掃而空。
 
也許是心情好了許多,也許是這天一直歇著沒太累, 又補充了能量營養,等店快到關門的時候,薑先生覺得他好多了。
 
“今天就早點關門了。生意是做不完的。為照顧我這個病人,你也累了一天。我們都早點回去歇著吧。”
不到九點,薑先生就關了店,讓大家都散了。
 
曉麗臨走前,叮囑他:“回家後喝點板藍根,再泡個腳,早點休息,發發汗就好了。”
 
薑先生像個小學生似的,使勁點頭:“聽醫生的。”
 
次日,薑先生來到店裏,果然好了許多,他又拉上曉麗開始打拳、喝茶聊天,像以前一樣。
 
 
 
這天午後,薑先生招呼曉麗坐下來,表情嚴肅地對她說:“曉麗啊,這麽重要的事情,你居然瞞著我,不夠意思啊。”
 
“什麽事情瞞著你了?”
曉麗看著他繃著個臉,又聽了這句話,實在不明白哪兒出了錯?隻好小心翼翼地問。
 
“你自己想想,我先不點破。”薑先生還是一本正經。
 
曉麗坐在那裏,想半天,也想不出最近犯了什麽錯誤。
 
看著她絞盡腦汁,歪著頭皺著眉的樣子,薑先生忍不住笑了:“別瞎想了,告訴你吧。你居然會做一手好菜,我居然就不知道。真可謂是武林高手,藏而不露啊。怎麽也不吭一聲。我這天天忙乎的,在你那兒就是小菜一碟啊,慚愧慚愧。”
 
“唉,您可千萬別這麽說,這豈不是羞煞我也。那天也是看您不舒服,急中生智吧,這也就是家常小菜,那能登大雅之堂,和您相比呢。”曉麗連忙解釋。
 
“哎,好就是好。你做的真是不錯呢。你學過,還是有家傳?我是幹這行的,當然知道好賴啊。”薑先生正色道。
 
“其實,你知道,我,我在讀書、工作時都不會做飯的;有自己小家後,才開始起灶,學著做飯。因為時常回娘家蹭飯,所以也常去廚房幫媽媽打下手,同時偷些廚藝唄。”
曉麗笑了,
“要說起來,我媽還真是廚藝高手,她可是做得一手好菜,在我們鄰裏親戚中間還真有點名氣噢。”
 
“真的?講講。”薑先生來了興趣。
 
“我媽呀,她其實是挺聰明的一個女子,但成份出身不好。
嗨,不知你明白不明白的,就是我外公外婆家是資本家,所以她也沒能上大學。
嫁了我爸,又差點沒當右派家屬,因此在外麵小心謹慎的。那,就把那些天分和才華都貢獻給我家廚房了。
整天把那些供應有限的肉啊菜啊,琢磨來琢磨去,變著法兒,做成各種好吃的。
她也沒什麽人教她的,自己回想著小時候家裏廚師做的那些好吃的,然後試著去做,就這樣。
我呢,從小幫著她幹家務,也算是在廚房裏跟著媽長大的。看著看著,也許就進腦子了。”
曉麗沉浸在回憶中,時而感傷,時而高興。 
 
薑先生認真聽著,也不插話。
 
過了一會兒,薑先生開口了:“曉麗啊,你看這樣行不行?晚上客人不多時,你能不能親自下廚教我幾道菜?我不會虧待你的。你要多少,我付多少。”
 
“那可使不得。我哪能收您的錢?”曉麗連忙擺手。
她沉吟一下,接著說:“您看這樣行不行?有空時,咱們一起試著做,你也指點指點我?”
 
“好啊,好啊。太好了。今晚就幹,行嗎?”薑先生迫不及待應答道。
 
 
從那天晚上起,大約八點半過後,隻要客人不多,薑先生讓那老墨先走。
 
反正老墨那份工是靠月薪,不是時薪或底薪加小費,因此,那老墨也樂得早點回家。
 
然後,薑先生叫上曉麗,一起下廚房,去琢磨一道新菜。
 
菜做成了,倆人一起坐下品嚐,看哪些調料加多了,那些又不足了;這次加的這種菜蔬不錯,下次maybe可以加另種試試。
 
他們邊嚐邊討論,也把晚飯吃了。
 
 
一道菜試來試去,試得差不多了,他們就把這道菜作為新菜介紹給客人。
 
他們再接著琢磨下一道。
 
由於他們很注意中國特色和美國風味的結合,他們把“舊瓶裝新酒”改為“舊盤裝新菜”,新菜的琢磨既不失中國菜的本色,又顧及加添了時尚與美國的元素。
 
這些不斷出現的精美的菜肴引來了不少老主顧和新客人,餐館的生意由此更加興旺。
 
倆人也都覺得這種嚐試挺有意思,很來勁也很好玩。
曉麗覺得她能為餐館做些貢獻,挺高興的;和薑先生的這種交流,也給她沉悶壓抑的生活注入了一種新鮮的活力。
 
這對薑先生何嚐不是如此呢?他太需要這種新鮮的活力與改變了。
 
或許這也是治療他離異傷痛的法子,況且他很enjoy這樣的療傷。
 
也許就像薑太想的說的,他自己都沒覺得,他已經變了一個人,他已經離不開曉麗了。
 
曉麗也沒覺察到,她和薑先生是越來越默契,越來越有共同語言了,呆在一起也越來越愜意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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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上青青草 回複 悄悄話 謝謝!謝謝一直的鼓勵與支持。
labo88 回複 悄悄話 Well writt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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