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上青青草
所見所聞所思所想
“這可是珍貴的曆史照片，留住的是曆史精彩的瞬間。以後衛東要是成名人了，照片的版權可是我的。”老張打趣道。
可誰也沒想到，這竟然是他們一家三口最後一張全家福。
畢業了，宿舍就住不成了，得搬到外麵去住了。衛東主張找個便宜的apartment 就先湊合；曉麗不同意。
她說，咪咪上高中了；希望說新的住址，首先要離咪咪的學校近些，能讓咪咪早上多睡一會兒，上下學也方便些。
但好學區的房子一定是貴些的，但女兒重要；而且，曉麗還希望住上一個條件好點的apartment, 那起碼一個月的房租就得上千。
曉麗堅持女兒要富養，一定讓咪咪能有一個好的學區、好的住宿環境。錢掙來就是花的。
按她的意思，索性買個獨立屋得了，但怕刺激衛東，她就不提了，但執意要住一個好的apartment.
衛東拗不過她，況且錢是曉麗掙的，他沒有太多發言權。
一家就搬到了一處環境優美、條件也相比學生宿舍強多了的公寓 condo。
雖仍是兩室一廳，但不光有中央空調，夏天日子好過了；還是複式結構、木地板，有樓上樓下，兩個廁所。樓下的一間客廳就抵過去宿舍的全部麵積了，兩臥室都在樓上。還有一間小屋可放洗衣機、烘幹機。
曉麗趕緊上網淘了一對used的機器，結束了在學生宿舍，和整棟樓八家十家，一起使用洗衣機的曆史。
那不光是每次得付錢，關鍵是一棟樓各家各國、男男女女的內衣外衣， 都在一個“鍋”攪和，她覺得不舒服；有時她還看見不自覺的鄰居在洗踏腳的、廚房的小地毯什麽的，心裏好別扭。
現在好了，有自己的機器，想什麽時候洗就可什麽時候洗，想洗多少洗多少，多自在。
曉麗搬進來，最滿意的就是這個。
咪咪最滿意的，是這個公寓帶有遊泳池、健身房和網球場，她可以隨時鍛煉。
衛東搬入後，也覺得不錯。因為公寓附近就是一個圖書館，他可以常常去那裏坐坐。
?搬家不久，就快到中國新年了。衛東一日和曉麗說, 他想回國一趟。
?
曉麗想，對呀，正好可以回家過年，衛東家四個兄弟，他是老大。衛東父親亦已經過世，母親身體也都不怎麽好。
曉麗也想全家一起回去，可一想，咪咪還得上學啊，自己也工作沒多久，怎麽好意思和老板開口歇假呢。
衛東這一段，找工作不順，心情不佳，正好趁此回去散散心。
說不定，以後找到工作，就沒時間這麽跑了。
於是，兩人商定就讓衛東自己回去一趟，連過年再把兩家老人都看了。但曉麗特地叮囑衛東不能告訴媽媽，她在幹什麽，就說在一家私人地方工作，告訴年薪就行。
另外，把這些年攢的錢湊了湊，給兩家老人備了一萬六千美金，各給八千，求個吉利。
衛東立刻買票動身，在年前趕了回去。
?衛東走了，曉麗倒是覺得生活簡單了。
每天早上，她先起來把早餐做好，再叫咪咪起來洗漱、吃飯。現在的公寓離學校很近，咪咪可以走去學校，真是方便不少。
咪咪走後，曉麗也抓緊吃完早餐，收拾一下屋子；就翻翻冰箱，拿出晚飯的食材，一般都燉一鍋湯— 雞湯、棒骨湯什麽的；燉上後，就做個葷菜，像咖喱牛肉呀、魚香肉絲、蠔油魚片，再有個茄子豆角什麽的；最後，把電飯鍋定時到晚上6點，煮好完成。
這樣，咪咪晚飯就落實了。什麽吃的，都隻要熱一下就能上桌了。曉麗也放心了。
等弄完這一切，曉麗就匆匆出門去上班。這個公寓，也比先前的宿舍，離餐館近些了，大約走十幾分鍾就到了。
自從衛東回國，薑先生就讓曉麗早些下班去照顧咪咪，隻要客人不多，八點半就轟她回家 。
這樣，曉麗每天早上就盡量早點去餐館。
本來她想先打掃打掃、拾掇拾掇，再打完太極，準備準備就得開門了。但薑先生不讓，說來得及的，還是先打太極拳。
教拳打拳時，薑先生極其認真、上心，像換了個人似的，每個動作都要求到位，那股勁頭，弄得曉麗覺得不認真學，都挺對不住他的。
漸漸地，也真有點有模有樣了，曉麗覺得自己渾身的筋骨都放鬆和拉開了，腰腿也舒展靈活了，關節的柔韌度改善不少。
關鍵是精神氣兒不一樣了。
精神抖擻地幹一天活兒也不怎麽累，回家睡眠也好了不少。
真有這舒筋活絡的作用效果啊，就像薑先生說的“心靜、安舒、體鬆”。
於是，曉麗也更用心和上心了。
?這天中午，又到了客人散盡，相對閑暇的時候，薑先生又用手指夾著一隻煙，慢悠悠地往地下室的樓梯口走去。
路過曉麗身邊，曉麗叫了聲：“薑先生……”
他回了下頭，但曉麗欲言又止。
“有事嗎？”薑先生問。
“嗯，嗯，我想說，抽煙對健康不利。”
看到薑先生睜大了眼睛，她趕忙說：“嗨，也許我不該多嘴。”
“不，不，你坐下，坐下說。”薑先生指著椅子。
“嗯，我是覺得抽煙百無一利，對你健康不好。你若是想休息放鬆，可以想別的辦法啊。”
曉麗很誠懇。
“謝謝，謝謝你的關心。”薑先生喃喃道，“我也知道抽煙百害而無一利。但這生意空檔時無聊，不知道做些什麽。抽著煙歇著，習慣了。”
其實，薑逸甫抽煙也不是僅僅因為生意閑時無聊，他抽煙的曆史很長。
早在上國中時，他就和幾個死黨，躲到牆角，偷偷開始吸。
因為少年的好奇、反叛？抑或朋友間的義氣、忠誠？反正就覺得這事很酷很炫。
當然，被家長發現，不是狠罵就是死揍，但沒用。
到了大學，更是自由了，他就真的夾起了煙卷到處晃，就想要有被人認為是時尚、另類的感覺。
到了美國，起初還好些，因為煙貴嘛，抽得少些了。
但婚後，尤其是有了餐館後，他愈發覺得離不開煙了。
雖然夫妻為此也常常爭吵，薑太屢屢勸他戒掉，但都沒奏效。
他每天抽上幾支，才渾身舒泰，壓力、煩惱都隨之煙消雲散了。
今天曉麗開口了，就不同了。
薑逸甫馬上停下來，掐掉煙。
他望著曉麗，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要麽，你陪我聊聊天？我把這抽煙改為喝茶。”
接著，他似自言自語地說：“其實，要知道我過的挺沒意思的。
再小的生意也要操好多心。天天麵對的是客人，說的也都是生意場上的客套話。
一天下來，也沒個人能說幾句真心話、知己話。”
? 他頓了下，才開口：
“你來之後，我常常想和你說說、聊聊，但也怕打擾你，也不知道你願意不願意陪我說說話。
而且，兩岸分隔這五十年，大陸和台灣，很多文化的觀念、生活的概念甚至說話的方式、稱呼都不同了。”
“我願意啊。沒關係的，不要想太多啦。聊天就是種放鬆的方式。或許會有隔閡，但交流了不就通了、懂了？交通、交流這個詞兒，是不是也是這麽來的？”
?兩人都笑了，聊天的氣氛一下有了。
曉麗就是善解人意，薑先生很喜歡她這點。
真的是，慢慢地，沒客人時，他們兩人就泡上一壺茶，天南海北地聊了起來。
一日，曉麗說，
“你知道嗎？為什麽，第一天我就 決定留下來，在你這兒打工嗎？”
“還真不知道，是因為我這個老板nice？”
“還真不是。那天，我一進門，就聽到店堂裏播放的鄧麗君的《何日君再來》。那是我的最愛。可我來美國後，再也沒聽過了。那天，我一聽，真的是又驚又喜，有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覺得和這餐館有緣分，為聽這首歌，我也得留下來打工。”
“啊，為了這，你才留下來的？哦，我還以為，是因為我這個仁慈的、不像周扒皮的老板啊，哦，有點傷心。不過，既然你喜歡，那我天天放給你聽。”
“你不知道，鄧麗君在大陸有多火多紅。
大家聽慣了硬邦邦的革命歌曲，再聽鄧麗君軟綿綿的抒情歌曲，真的是別樣的感受。
聽說改革開放之初，有這麽種說法，說是白天聽老鄧，晚上聽小鄧。那時我還小，但這麽多年，鄧麗君就一直被人喜歡，我也一直喜歡。喜歡她的溫婉清新，還有柔情萬縷。”
“真沒想到，鄧麗君小姐在大陸有這麽大的影響力哦。是啊，兩岸隔絕太久，好多情況互相都不了解也不理解了。”
?從此以後，薑先生每天都會播放《何日君再來》；曉麗明白，這是專門為她播的，心裏不由得很感謝他的這份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