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衛東從來不把失敗的信息透露給曉麗,隻是更沉默了。
但曉麗卻把這理解為衛東的忙碌和專注。
其實,她應該有所察覺,因為問題已經在床上呈現露出些端倪。
衛東不僅對他們的“地下活動”不那麽熱衷了,再也沒有熱情高漲的興趣了,他不再問今天洗衣服伐?就連常規的“地下活動”時,他也常常出狀況。
開始,曉麗以為是他近來太累了,就開始專門給衛東煲些湯,放些老中們都信的那種壯陽的中藥啊補品啊,可是並不見什麽效。
漸漸地,她覺得不對勁了,不光是戰鬥力的問題,而是衛東似乎根本就對她、對這件事沒什麽興趣了,甚至晚上在床上,他似乎都在怕曉麗靠近他。
一天臨睡前,躺在床上的曉麗想出一計,叫來女兒:“去,跟你爸說,該洗衣服了。”
女兒不明就裏,傻傻地跑到客廳正在讀書的爸爸那兒傳達媽媽的指令。
衛東一怔,悶悶地跟女兒說:“告訴你媽,洗衣機壞了。”
女兒好煩,但隻好過來報告,嘴裏還念叨著:“昨天不是媽還下樓去洗的嗎?”
曉麗恨恨地,也不知他到底怎麽了。
突然一天,曉麗腦子裏電光石火這麽一閃:嗯,不會他是有外遇了吧?是不是把精力、體力、動力全用在別的女人那兒了。
不會吧?這工作不是還沒搞定嗎?難道幸福生活還沒開始,他就變心嫌棄我了?
曉麗的心有點亂了,學英語的勁頭一下就癟下去了,單詞也記不住了,做練習時也走神了。
終於有一天,床上憋的火,心裏疑惑的火,都積聚成滿腔怒火在一次小事中,曉麗找個碴兒爆發出來了:
“我怎麽對你,你應該看得見也感受得到吧?你又怎麽對我,你心裏也明白吧。如果你外麵有人了,早點告訴我,也好讓我心裏有個準備。”
衛東哭笑不得:“你在想什麽呢?亂七八糟的。”
“那你,你什麽……”她實在不好意思說起床上衛東的表現,“那你的工作,到底找得怎麽樣了?”她轉移了話題。
衛東明白她想說什麽,他也不知道為何出現那樣的狀況。
既然曉麗已經想東想西地瞎想歪想,還不如把自己的近況說白了:
“唉,本來不想告訴你,是怕你擔心。既然如此,就實話實說吧。工作找得不太順利,不是一般的不順利而是很不順利。”
“怎麽會呢?你那麽出色,我們還有綠卡呢。”曉麗叫了起來。
“怎麽跟你說得明白呢?我找起工作來才知道,這和出色啊綠卡啊,有關係也沒關係。”
“怎麽講?”曉麗是有點糊塗了。
衛東就把他找工作以來遇到的事兒,包括和那位韓國女音樂家的對話,都一五一十地慢慢敘來。
衛東說得很慢,是想力求把事情經過中遇到的難處,用簡約輕鬆的口吻表述出來,把那種麵臨的困境或艱難的程度盡力降下來。
曉麗也抿著嘴,一聲不吭聽他說。
可衛東還是看得出,曉麗的情緒就像一隻被紮了個小孔的氣球似地,噝噝地漏著氣,慢慢地癟下去、癟下去。
開始,她是半張著嘴,有些吃驚,因為她萬萬沒想到事情竟是這樣發展的,甚至她為自己這一段被勝利的喜悅衝昏頭腦,不僅沒有顧及安慰衛東的感受,還胡猜亂想而羞愧。
接著,她調整了情緒,希望自己能鎮靜地聽著,她閉上嘴,拉著衛東的手,直視著衛東,表示自己的臨危不懼與同甘共苦。
最後,衛東摟著她,攏著她的頭發,安撫道:“沒事兒,沒事兒的,麵包會有的,牛奶也會有的。我不是還在試嘛。”
曉麗伏在衛東肩上,仍然默不作聲,沒有哭泣沒有眼淚,可眼裏全是茫然與空洞。
敢情這一段自己向往的,幾乎就是個肥皂泡啊?
盡管衛東說不放棄,還要繼續找;但從他告訴了自己整個市場的行情後,曉麗明白了,衛東要在美國找到一隻音樂飯碗,靠音樂吃飯比辦綠卡還難;要想在音樂上繼續發展有所成就,那隻是一個不屬於他們的美國夢了。
她忽然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淒惻與悲愴,彌漫著整個空間,鋪天蓋地地壓著她。
那麽多年的努力、奮鬥、成就都將變成一個終止符!
那麽出色的一個正當年華的人,被一隻飯碗就捆綁得死死的,無處釋放、表現、施展自己的才華,這是現實的真實與殘酷,是衛東的悲哀也是中國音樂家的悲哀。
怨不得,國內那麽多各行精英,來了美國都改行了。那其中的悲苦、艱辛,隻有他們自己知道和咀嚼啊。
而自己呢,衛東的飯碗沒有,她的讀書夢也就破滅了。
理想中的“麵包”“牛奶”沒有了,可他們得為生活中的麵包牛奶、柴米油鹽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