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東趕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想故意傷害你。”
那女子說:“對不起,和你沒關係。但找工作真的是很難很難啊!”
她定了定神,眼圈仍然紅紅的,“你是來麵試的嗎?”
“是的。”衛東點點頭。
那女子搖搖頭,喃喃道:“很難,很難的。”
她接著告訴衛東她的經曆:“我到美國讀書,鋼琴專業,直到得了博士學位。讀博士也是因為知道找工作難,先呆在學校,心想或許博士容易些,但出來一看,根本沒希望找到工作。
我隻好先在Office Depot 當收銀員,幹了七年啊!天天和現金、信用卡打交道,就是沒有音樂。
期間,我還不願放棄,一直在找。
三年前,這個樂團正好在招人,除了我的美國博士文憑,主要還有我的少數族裔背景,我的女性的背景,才使我有機會進了這個樂團。好像聽說每個單位對族裔、性別的安排有比例吧。”
那意思是我不用來的,肯定是沒戲的。唉,衛東不經意地皺了下眉。
那女子趕緊解釋:“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用我的經驗,讓你能順利找到工作。我們都是亞洲人,又都學音樂,不容易的。”
“謝謝,謝謝。我也已找了一陣了。不容易,謝謝你的指點。”衛東表示謝意,他理解那女子的好意。
那女子繼續說道:“那你有沒有發現,各個樂團和學校的音樂係裏,亞洲麵孔很少?”
“是的,是的。”衛東趕忙點頭,到底是女人細心。
在觀摩各個樂團演出或查看圖像資料時,衛東是覺得有些什麽“不對頭”。
原來各個樂團多是白麵孔,偶爾有幾張黑麵孔,而幾乎沒見過黃麵孔。這是他以前不曾注意與留意的。
這也是他剛才為何覺得眼前一亮的原因:總算看到一張亞洲臉孔。
因為全國山河一片“白”啊。
“也許是文化背景,也許是語言問題,也許是別的什麽,反正亞裔的音樂家很不容易找一份專業對口的工作。”那女子歎了口氣。
“不過,希望你走運!”她點頭彎了彎腰,離開了。
衛東很感謝那位亞洲同行的率直相告,他明白:少數族裔僅僅是為點綴。現實很殘酷,前途不樂觀;在不放棄的同時,要有心理準備。
那要有什麽準備呢?他其實心裏一點底兒都還沒有。
目前他還是集中心思和精力想去樂團或學校。
曉麗在那天有點激憤賭氣的情緒下,quit掉了所有她手頭在做的清潔工。
之後,有點後悔,但也無奈,她實在不想讓清華聞到任何一點風聲。
她不想讓清華看笑話,更不想通過清華,讓過去的同事們知道。
加上衛東已經在找工作了,以前看周圍的人隻要說開始找工了,大多一個月兩個月就有眉目了,畢業前一般都落實了。
等戴上那頂博士碩士帽子,也就開始收拾搬家,開始新的美好的生活了。
曉麗覺得憑衛東的實力,憑手裏已有的綠卡,他更沒問題了。
於是,曉麗就真的在家呆著不出去打工了,她開始全力以赴複習英語,準備考托福和紀阿姨。
因為在家呆著,她也有更多時間陪孩子和老公。除了學英語,她把大部分心思,化在收拾房間和照顧爺兒倆的生活上,她天天變著花樣,給他們爺倆做好吃的。
是啊,那天靜下心來一想,自從來了美國,就沒怎麽在家呆過,都是在外麵忙碌著。
現在好了,曙光已在雲端露出幾線光亮,勝利就在前麵,可以放鬆心情與節奏,好好“伺候”一下這老爺和閨女了。
等衛東工作了,自己去讀書了,可能也沒時間能這麽全心全意照顧他們了。
由於心情與節奏都輕鬆悠閑,曉麗每天背單詞、做練習題,也不覺得苦,腦子裏一直有一幅她坐在教室裏讀書的圖畫,甚至憧憬最後戴上一頂美國學士甚至碩士帽子的刹那。
因此,她學得很帶勁,整天都在念念叨叨地背單詞,甚至在牆上冰箱上都貼了一片片的小紙片。洗菜時瞄一眼,做飯前背幾個,投入得很。
其實,衛東這時並不輕鬆。
他已意識到,盡管手中有那張老中們認為是舉足輕重的綠卡,但找工作時並沒有什麽用。
因為他去應聘的大多樂團或者學校,還沒到問身份這一關,他就已經被刷下來了。
也許人家根本就沒這個概念,覺得人人理所應當應該有可以在美國工作的許可。
老張曾經提過,除了HR 即人事部門的人,很少有美國人弄得清關於身份及簽證的事項,什麽F-1/F-2, J-1/J-2, B-1/B-2啦,什麽 H簽證,O簽證,L簽證。一般的美國人沒有這些林林總總簽證的概念,也鬧不清移民局的種種規定。
衛東不死心,恨不能把所有的樂團與學校都試上一遍,他不相信,諾大個美國,這個號稱以公平、自由競爭的國度,能沒有一席之地給這位優秀、傑出的音樂家?
可越到後來,這個理由,也隻是支撐他繼續尋找下去的安慰與借口。
碰的壁越來越多,他的自信也越來越小。
可沒有到山窮水盡的時候,他不想給家裏人壓力。
他看到曉麗的用功,也看到她的喜悅的忙碌,他明白這其中有她太多的期盼與向往。他不想破壞她的好心情,更不願毀滅她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