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孩子們的收藏品

孩子們的收藏品

 

我們，這些農村的孩子，盡管連飯都吃不飽，衣服都穿不暖，卻有自己的“收藏品”。對於我，那就是糖紙和火柴盒。那時候商店和商品都很少，而且大部分商品都沒有包裝。糖果和火柴是個例外。我們沒有多少閑錢去買糖，偶然的一塊會讓人回味無窮，真舍不得把那糖紙就隨便的丟棄。這就成孩子們的“藏品”。時間一長，經過積攢，和跟別的小孩交換，原來一方方的糖紙會成為一套，單個糖紙上畫的人物場景會成為係列故事中的一個片斷；單個的花卉，城市原來是一組係統設計中的一個。把它們串起來，這些“藏品”就活起來！給人講述著大段的曆史，描繪著各地的風光，講解著不同的植物動物種類。。。同樣的事情也出現在火柴盒上，郵票上。收集東西真是挺有意思的。

很多年後我們才得知文革中很多藝術家被下放到工廠，他們把自己才華掩藏在這些不起眼的日常用品上，使他們的藝術品以這樣的形式在民間流傳。

我的夥伴們幾乎都有自己的收藏。大家都很喜歡收集硬幣，包括古代的銅錢。人類的文明幾千年來在我們那一帶持續地繁榮，沒有中斷過。我們腳下的厚土中埋藏著人類上千年的遺跡，古代的銅錢不知什麽時候，不定在那裏就會從土中冒出來。小孩子們都希望有一雙銳利的眼睛，能把那銅錢從土中看出來。大人們總是說：“吃糊嘎巴饃能使眼睛更明亮”。我不知道這是媽媽們為自己齪劣的廚藝找借口呢，還是狡猾的儉省的伎倆，總之，我們不會浪費任何食物，即使飯被烤的焦糊。孩子們都還是把它吃完，盡管我們也知道那個東西真不好吃。

毛主席的像章也是廣受孩子們歡迎的藏品。這種金屬的像章大小不一，形狀各異，製作精良，看上去非常漂亮。它可以別在胸前，帽子上，書包上，給一個穿著普通的孩子增色不少。這種像章那時隨處可見，但孩子們還是非常喜歡。

年齡大一點的孩子還喜歡收集毛主席語錄。毛主席語錄，據說，是唯一可以抵得上聖經的發行量的書籍。那時候，如果毛主席在他家的花園中隨便地走著，說了什麽話，這些語錄很快就會傳遍全國各個角落。各地政府最重要的職責就是使當地的老百姓盡快知道這些語錄。有時候老百姓半夜被從床上叫起來學習這些語錄（也叫“最高指示”）。有一個笑話說，在中國西部的深山老林裏，有的村莊同人類文明唯一的聯係是文革中的“最高指示”。那時候毛主席語錄很多，家家都有好幾本。文革中誰也不敢亂放這種書，文革後它們扔得到處都是。

有沒有人真正看過這些書呢？我大娘說：有的！我大爺就一字不漏地，一頁一頁地看過。毛主席的語錄已裝進他的胸膛裏，融進他的血液裏。。。我大爺把毛主席語錄用來卷煙，一根一根地在他的眼皮子下麵抽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