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八十四 人氣喧囂

    “誰啊？”喬治見靄青不時回頭看，“你找人嗎？”
“沒，沒找人。”靄青低頭把傑傑放進嬰兒車裏，同時躲開喬治的審視，調整一下慌亂的情緒。
沒想到，還沒出機場就碰到齊磊，更沒想到他居然妄想有個孩子，也沒想到他知道事實後，竟然撕下麵子開罵，還罵的那麽難聽。
齊磊罵人是領教過的，當年毅然決然一刀兩斷，就是因為他在電話裏說出那樣難聽的話。
慶幸自己的選擇，靄青搖了搖頭，想把剛才的不愉快甩掉。
雖然沒有想對喬治刻意隱瞞什麽，和齊磊分手是在喬治之前的之前，導致分手的痛苦是靄青要盡力忘掉的往事，哪有必要向喬治透露？可剛才的事件還是讓靄青心虛，她感覺喬治看她的目光帶著疑問，盡量避免對視，讓喬治推行李車後麵跟著，自己推著嬰兒車和拚車的旅客打招呼聊天。
來接機的是輛小麵包，三對夫婦跟著司機上了車，一對是來自蘇格蘭的年輕情侶，男孩兒又高又瘦，說著口音很重的英語，靄青每次都讓他重複，最後都不好意思再要求，半懂不懂的聽著。女孩兒矮矮胖胖的，一頭酒紅色卷發，她的口音不重，但是語速快，第一次來中國，非常興奮，知道靄青是北京人之後，不停地問問題。
和喬治在後麵走的另一對兒是退休的老夫妻，從休斯敦來的，他們是第四次來中國，也是最後一次。以後再旅遊將會在夏威夷海灘或者在郵輪上度過。
聽著前後兩對人的對話，靄青想象著她和喬治今後的生活，他們沒有過這對年輕人無牽無掛旅遊的經曆，那麽他們會像這對老年人一樣，空巢之後四處遊曆嗎？
靄青記得哪裏看過，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有人是體驗者，有人是觀望者。靄青很想做個體驗者，隻不過前半生她沒有時間沒有金錢沒有自由，隻好觀望，看別人的體驗，看書，看照片，看電影，看遊記。而後半生，她想去體驗一下，看看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文化不同的人。
她扭頭看了一眼喬治，禮貌耐心地聽著老頭侃大山，對啊，和喬治去經曆世界。這是第一次和喬治旅遊，以前都是在加州境內短途旅遊，玩兒。
冬天的主要活動是滑雪，從灣區向東開車三個小時，有很多滑雪場，1960年冬季奧運會的滑雪場地依然開放，有不同的雪道，從初學者到運動員級別的都可以找到適合自己的雪道。
喬治算是中等水平，喜歡單板滑雪Snowboarding，帶動靄青也喜歡上了單板。隻不過滑雪是一項非常昂貴的運動，一個周末的住宿，纜車費，租器材，等等，加上吃喝，稍不注意，兩千塊就花沒了。
灣區周圍這麽方便而且很長的滑雪季節從十月底到第二年四月，喬治和靄青隻能負擔一到兩次。
徒步登山比較便宜，一宿露營費而已，灣區有很多自然保護區，有無數的登山步道。近處的當天往返，連露營費都省了。
夏天的活動更多了。灣區臨海，海邊可以衝浪，可以騎馬，可以深海釣魚，可以出海看鯨魚。舊金山灣裏可以有舢板，滑翔。
不喜歡水的可以騎車，很多灣區公司積極參與保護地球和環境，組織號召騎車上班，靄青為了這項活動，特意花了七百多買了一輛山地自行車，周末也和喬治去騎車運動。
直到懷上了傑傑，這些出遊運動都減少到零。
這是初春的北京，最具特色的白楊開始發出嫩黃的新芽，機場路兩側已經有綠蔥蔥的農田，靄青看著車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致，心裏也很激動。
坐在旁邊的喬治捏了捏她的手，“嘿，這裏很漂亮呀。”
靄青回頭看著喬治，“嗯，北京綠化很好，等夏天的時候，到處都是綠的。”
“高興嗎？”
“當然，我好久沒有見到我爸了，很想念他。視頻裏能看見，畢竟不一樣。”
“得，你弄得我緊張了。”喬治的腿抖了兩下。
靄青笑了，“放心，我爸脾氣可好了，出名的老好人。你能對付我媽，就不用擔心我爸。”
喬治長長出了口氣，“有你給我壯膽就行。”
靄青朝旁邊嬰兒椅裏手舞足蹈的傑傑努了努嘴，“生米做成熟飯了，你還怕什麽？”
喬治抓起靄青的手吻了吻，“謝謝。”
“謝謝你，”靄青輕輕回了一句，“陪我回家。”
長城飯店就在三元橋外，三元橋是北京最大的交通樞紐，這時是人來人往車來車往，極其的熱鬧。
在酒店門口下車，躲在排排槐樹後麵的酒店都能聽到喧噪的聲音，汽車喇叭聲，刹車聲，摩托車的馬達聲，人們的笑聲話聲，一陣陣飄來。
這就是家，人氣旺盛的北京，熟悉的喧囂聲，靄青深深吸了口氣，噢，還有這久違的味道。
客房位於十七層，靄青特意要的雙床，夜裏起來給傑傑喂奶，至少另一個人可以好好睡覺不被打擾。
打開窗簾，外麵是有些昏黃，不知是霧還是霾，還是沙。
北京的春天風沙大，東南風帶著黃土高原的問候，鋪天蓋地席卷全城。這幾十年不懈的綠化，依然擋不住從天而降的黃沙。
喬治倒沒覺得，灣區人口密度大，矽穀整日籠罩在黑黃的汽車飛機尾氣裏。東灣農業區則是塵土汙染，冬末燒荒，初春翻地，夏中收獲，都能看到大型農機在農田裏工作，掀起陣陣塵土。
最近兩年則是秋天的山火，算來是La Nina周期，冬天雨水充足，野草茂盛，經過一整個夏天的暴曬，幹草遇火就著，風帶著濃煙，灣區的九十月常常是煙霧迷漫。人們都已經習以為常，敏感的人關緊門窗，出門帶上口罩。其他人該幹嘛幹嘛，偶爾抬頭看看天空，搖搖頭歎氣。北京現在的空氣質量和灣區相比，差不了多少。
靄青聯上寬帶，先微信給媽媽，“我們到了。一會兒見。”
喬治和靄青都沒有請假，相反是遠程工作，現在每人都先把電腦拿出來，查看郵件，因為時差原因，公司那邊還是清晨，晚上回來正是大洋彼岸工作時間。
這就是回中國的好處之一，白天辦事遊玩，晚上工作，兩不耽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