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八十六 一家四口

    看傑傑大哭，靄青想接過來，媽媽反到抱著傑傑要去臥室，就是靄青以前住過的小房間。扭頭看看爸爸和喬治，這兩人單獨坐在沙發裏，該多尷尬。
靄青目送媽媽進屋，開著門，能聽見裏麵的聲音，想到一個辦法，“喬治，我聯上網，你們可以用翻譯軟件聊天。”
靄青把自己的電腦拿出來，公司有中心服務器，平時遠程工作的員工用VPN進入公司內網工作。現在聯上網和VPN，就可以用穀歌翻譯。
“爸，咱家網絡的密碼是啥？”
“哦，我不記得，你去問你媽。”父親就是這樣，被媽媽嚴管了一輩子，幹脆什麽都不管了。
“不用問，靄輝的生日吧？”
“嘿嘿，好像是。”爸爸幹笑了一聲，“你媽說好記。”
靄青習慣地輸入弟弟靄輝生日日期，月日年，密碼不對？難道不是靄輝的生日了？噢，忘了國內習慣應該是年月日。重新輸入，順利聯了網，打開穀歌翻譯，電腦交給喬治。
然後把手機聯上網，“爸，你用我的手機，這裏有語音輸入，說慢點，確認正確後打回車鍵，就是英文翻譯，你說兩句，給喬治看。”
爸爸接過手機，眯著眼睛看了看，貼近了說了一句，“說兩句。”然後推遠看了看，找到了回車鍵。
“嗯，還行，”靄青看了一眼翻譯的英文，“是那個意思。”
喬治不用教，在電腦上打了幾句，翻譯成中文，推到爸爸麵前，老爸讀著，“你的家很好，我很喜歡。”
“噢，好好。”爸爸笑著點頭。
靄青看著老爸會玩兒了，丟下他們，起身到臥室陪媽媽和傑傑。
這個房間比靄青記憶裏的又小了一圈，還是那張床，占據著大部分地方。覺得小的原因是原來隻在角落裏堆放的衣服包裹，現在發展到了床上。到處滿滿當當，更顯得房間窄小。
雙人床上一半堆滿了，有包裹，也有疊放的衣服。媽媽繼承了姥姥的習慣，喜歡用豆包布包衣服。夏天時把冬衣包起來，冬天則是把夏衣包起來。也沒有標記標簽，換季時所有包裹都打開翻找要穿的衣服。
這是靄青最不能忍受的習慣，如今看到半床的衣服，頭都暈了，“媽，你這是擺攤兒賣嗎？”
媽媽在衣服堆裏挖出個洞，傑傑躺在裏麵，手舞足蹈地哭著，媽媽輕輕拍著，“傑傑乖，乖寶寶，寶寶不哭。”
靄青擔心那些衣服會倒下來砸到兒子，坐到床上，靠在衣服上，“媽，不是有衣櫃嗎？怎麽不放在衣櫃裏？”
媽媽複又抱起傑傑，慢慢悠著，“你說回來，我搗騰搗騰，給你買的衣服，新的，找出來，你帶走。”
“媽。”靄青拒絕的話咽了回去。媽媽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給她買過衣服了。兩代人的眼光不一樣，高中開始，靄青就不穿媽媽買的衣服，媽媽埋怨女兒挑剔浪費，女兒反駁媽媽沒品味浪費，吵過幾次後，媽媽同意不再管女兒的穿戴。
現在突然聽媽媽給買的衣服，靄青知道不會喜歡，但是不想薄了媽媽的好意，媽媽心裏還有她這個女兒的，感動。
“媽，我也給你買的衣服。羊絨衫。”
靄青獨愛羊絨製品，自己身上穿的裙子質量很好，原材料是內蒙古的，品牌是意大利的。其他養羊大國，澳大利亞，英國，都有很好的設計，靄青給媽媽買了蘇格蘭產套頭衫和外套。
“給我的？”媽媽摸著柔軟溫暖的毛衣，“那多浪費啊。”
“媽，你穿上吧。”靄青接過傑傑，“別再說什麽浪費不浪費的。換上衣服，咱們去吃飯。”
“唉，我穿真的浪費。我收好了。以後求人送禮，拿的出手。”
“媽！”靄青按著媽媽，“穿上，不穿咱們今天別出門。”
靄青有些無奈，媽媽這輩子，認為最好的東西，首先是想著給靄輝，然後送人，給自己用是浪費。當然爸爸和靄青都不在媽媽的雷達裏。
媽媽的觀念和習慣無法改變，靄青隻好強迫，“這是我給你買的，不許送人，快去換上。我餓了。”
“要不我留給你以後穿？”媽媽扭捏著。
“媽！”
“也行。那我就享受享受你的孝心。”媽媽笑不攏嘴，“你關上門。”
“你去你們屋裏換啊。”靄青覺得看媽媽換衣服有些不舒服。
“我睡這兒了。”媽媽指了指堆滿衣服的床，“你爸老打呼嚕，吵我睡覺。我早就搬這邊睡了。”
靄青歎口氣，伸手關門，看見客廳裏，爸爸和喬治交換著手機和電腦，各說各話，竟然一起哈哈大笑。
是不是爸爸開始反抗媽媽的統治了？居然把媽媽從臥室裏趕了出來？靄青啞然失笑，老爸是個老蔫兒，卻是個倔脾氣，靄青見過爸爸發怒，隻是一兩次而已，也能把媽媽嚇得溫柔幾天。
媽媽脫下舊絨衣，換上羊絨衫，“這外套孜密厚重，質量真好。”
靄青給媽媽稀疏的白發梳理整齊，“嗯，精神多了。走，吃飯，吃涮羊肉去。”
“我說吧，這吃飯吃一身羊膻味，浪費。我還是換下來吧，”
靄青不允許媽媽折騰，開了門，“走啊，吃飯去。”
飯店離家裏隻有兩個街區，走路十分鍾，一家四口穿戴齊整，出了門，在單元門口碰上鄰居。
靄青記得這位大叔，爸爸在單位的老同事。“程叔叔你好。”
“老蔣，這是要出門哪？哎喲，這不是你閨女嗎？回家了？”
爸爸笑著點頭，“哎，回來看看。”
“謔，還帶著洋女婿。”老程的眼睛盯在喬治身上上下打量。
靄青趕快推著喬治朝前走，“程叔叔再見。”
爸媽站在樓前，和老程搭訕了幾句，才追上靄青，“你這孩子，不懂禮貌，話也不說就跑。”
“媽，以前碰上就是這樣，叫聲程叔叔唄。又不是我的老同事。”靄青翻了翻白眼，老程看喬治的眼神很不禮貌，在三裏屯這地方，鬼子見的還少嗎？幹嘛那麽死勁盯著看？
這個老程住在對門單元房裏，整棟樓是爸媽單位所有，上上下下左鄰右舍都是同事。靄青記得小時候去這位程叔叔家最多。
老程有三個兒子，吃的多，糧票不夠用，常向蔣家討五斤十斤的。作為交換，程家把副食本借給蔣家，買定量的白糖雞蛋芝麻醬等等。
送糧票拿副食本都是靄青跑腿，她不喜歡這位油膩膩的程叔叔，為了弟弟能多吃些雞蛋增加營養，和他最喜歡的芝麻醬拌糖，她硬著頭皮去敲程家的門。
慢慢的，供應充足了，沒有了限量供應，靄青也吃上了芝麻醬拌白砂糖，當然，最解脫的是不用再去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