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六 往事隨風

從舊金山機場出來，上101號高速，一直向南就到陽光燦爛屯，今天是周末，車不很多，四十分鍾開到。

蔣媽媽無法安靜地坐在後座四十分鍾，上了高速，嘖嘖讚歎，“舊金山比加拿大那邊熱鬧多了。就是樹少。”

靄青不想回頭搭話，嗯了一聲。

“小青，剛才我還說伺候你月子，真被我說中了。你說媽媽是辦簽證延期呢，還是過幾個月再來？”

靄青盯著前麵的路，“呃，我還沒想呢，還太早吧？”

“不早嘍。九月懷胎，一晃就過去，你看小輝他們，我說去看看他，結果告訴我雨馨有了。我急著忙著辦好護照簽證，剛落地，吧唧，生了。還沒喘口氣，嘩啦，滿月了。你看，多快。”

“嗯，到家商量吧。”

“你這是個混血吧？唉，你爸是個老封建，我說出國看看，他非說這些不開化的地方有什麽可看的。”

“媽，你們在國內也沒有出門旅遊，看看什麽黃山，廬山，峨眉山什麽的？”

“唉，你爸老頑固，不想出門，嫌人多。就家裏舒服。”

“你們別趕著黃金周湊熱鬧啊。”

“什麽時候人都多，黃金周更出不了門了。這多好，哎，你看那些樓，圓形的。唉，就是沒有高樓大廈。”

“加州是地震帶，不適合蓋高樓。”

“其實平房舒服，我和你爸剛結婚的時候，單位分配的一間平房，其實挺好的。你爸非說樓房好，三家擠一個單元裏。”

“嗯，我記得老房子。”

“後來咱們分了一個單元，寬敞多了。那間平房還在，地點好，等以後拆遷還能換套房，你和小輝回家有地方住。”

“媽，我當然記得平房，買房的時候我出了一半錢吧，房產證上不是有我嗎？”

“是啊，是啊。我還想，拆遷換房，你和那誰，結婚可以是新房，以前的男朋友，小齊，”

“媽，你提他幹嘛？”

“齊磊啊，也是教授了，現在在大學工作。其實，你們倆，”

“媽！”靄青扭回頭朝媽媽吼了一聲。

喬治嚇了一跳，“什麽事？”

靄青拍了拍喬治，“沒事，你隻管開車。”

蔣媽媽從來沒有被女兒這樣吼過，很委屈地說，“我就是替你可惜嚒。好啦，以後不提他了。”

母女倆生氣，一路上再沒說話，一直到家。

蔣媽媽看見靄青租住的房子，高興起來，“你這裏比小輝家寬敞多了，他隻有兩間房。”

一句話提醒了靄青，下個月不用給靄輝寄錢了。

“媽，我們和凱文合租的，他不是天天住家裏，而且下個月就搬走了，不過晚飯都是一起吃的，還有他的未婚妻。”靄青給媽媽住在凱文的隔壁，“房子裏隻有兩個衛生間，你和凱文共用這一個。”

“我不能用你的？”媽媽知道凱文是個黑人，有些害怕。

“在我們主臥裏麵，不方便吧。凱文不是每天都在家，不行吃完飯我趕他走。”靄青安慰著媽媽，一邊把大行李箱拉進房間。

蔣媽媽住的這間房原本是用來做書房的，有書桌，電視，一張沙發床，挺舒適的。

“媽，晚上我幫你把床拉開，枕頭被子被單都是新買的，還需要什麽就跟我說。”

“不需要什麽，這樣挺好的。”

蔣媽媽拉著靄青坐下，“我知道你這兒什麽都有，也就沒給你帶東西，有幾條絲巾，是你趙阿姨去杭州買回來的，你自己戴，送人也行。”

說著，打開行李箱，靄青一看，大箱子裏套著個小箱子，“你這是幹嗎？”

媽媽從裏麵的小箱子裏拿出幾條裝在塑料袋裏的絲巾，“你看，挺好看吧？”

“嗯，好看。我們明天去喬治家，你可以送給他媽媽。”

“哦，還要去看親家嗎？”媽媽有些緊張。

“既然來了，應該去串個門吧，人情世故的，世界各地是一樣的。”

“我又不會說話，也沒什麽好衣服，怎麽見人？我拚著這張老臉也得說說你，”媽媽全身都在拒絕，“你要是和齊磊結婚，親家還能有個往來，現在可好了，話說不到一起，飯吃不到一起，別扭不別扭？”

靄青剛剛有點後悔衝著媽媽大吼，現在隻好歎氣，“我說媽，你盡說這些沒用的。明天就去打個招呼，不舒服咱們就少待一會兒。我全程陪著你，這樣行了吧？”

蔣媽媽擰不過女兒，“行，就是這個禮兒，咱北京人講究的就是禮尚往來。”

“媽，”靄青撲哧笑了，“您這是冒充北京人，不是小學才去的北京嗎？”

蔣媽媽擺了擺手，“我一輩子都是在北京，我不算北京人，誰是？”

媽媽把兩個箱子分開，“你趙阿姨給的絲巾，李阿姨送的鼻煙壺，中國結，我給小輝留下了。這些朋友啦，親戚啦，我回去給他們送些保健品，魚油，我聽說美國的不錯。”

“哦，”靄青聽媽媽繞著彎說了一通，馬上明白，“想買什麽，寫個單子。”

媽媽答應一聲，就開始找筆找紙，靄青拉著媽媽，“你飛了好幾個小時，不累啊？著什麽急？走，咱們出去吃飯去，想吃什麽？西餐吃不吃？”

蔣媽媽急忙搖頭，“吃不慣吃不慣，別浪費錢。”

陽光燦爛屯有不少中餐館，靄青也怕喬治吃不慣正宗的中餐，幹脆折中，到日本拉麵館吃晚飯。

位於屯中心的這家拉麵館總是人滿為患，菜單很簡單，就三種味道，大醬湯，醬油湯，雞湯。顧客可以選擇加不加三片豬腿肉。

餐館是貝拉介紹的，靄青拉著喬治來吃過一次，沒想到喬治非常喜歡，一到周末就想來吃麵，連凱文和黛碧也被說動，試吃了一次，也被勾上了。

靄青覺得奇怪，拉麵確實好吃，可也不至於讓喬治上癮到如此地步。

靄青喬治和媽媽三人到了屯中心，拉麵館外麵已經排了隊。喬治輕車熟路，先領了個號，也不用看菜單，每次都是點醬油湯，大碗，加肉。

靄青給媽媽點的雞湯加肉，自己點醬油湯加肉。

拉麵館生意太好了，老板娘不等顧客落座，就跑到外麵來讓人點菜，等有桌子了，落座馬上就上麵湯，這樣有助於每張餐桌的周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