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也是首次謀麵,睢淑媛見姨媽一家時,總覺得有點什麽東西隔著她,見父親,卻毫無阻攔,熱切的歡喜。所以,當談及去向的時候,她堅定地選擇跟父親去台灣。她知道父親在台灣重建了家庭,有妻室兒女,也聽過關於後媽的種種恐怖故事,但這都不能阻止她離父親更近一點再近一點的意願。近一點,才有家的味道。
抵港之初,英國政府既擔心逃亡者對市民製造破壞,又同情他們九死一生的曆程,加之在港各界親屬的請願,便對到達市區的難民發放了居港權。表哥在香港人民議事處為睢淑媛辦理登記,給她申辦了綠印身份證,成了合法的香港臨時居民。
入住台灣,卻更難。在法律上,台灣視大陸為中華民國之固有領土,生於大陸之人,亦為中華民國之國民,但這些國民若要赴台定居,卻有很多限製,像睢淑媛這種情況,雖然在台灣有直係血親,但年齡不在依親範圍,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和台灣人結婚,或者留學,香港澳門去台灣的留學生可以自動取得中華民國國籍。但是,居港7年後,睢淑媛才能獲得香港永久居民身份證。這個時候,孫仁甫出現了。
孫仁甫是台灣商人,與睢淑媛表哥有貿易往來,表哥就是通過他找到睢秉昌的。這次也是他陪同睢秉昌來到了香港。孫仁甫是台北軍眷舍生活區長大的官宦子弟,從小跟著保姆吃住,父親工作繁忙無暇顧家,對他要求甚嚴,偶爾檢查他的作業,抬手就是一巴掌,訓道:“字寫得這麽潦草!”母親的生活就是與其他官宦太太打麻將、遊園、聽戲。孫仁甫也想有出息為父母爭氣,無奈學習成績始終平平,在大學聯考中失利。台灣在聯考製度麵前,人人平等,蔣總統家的人,也不能例外,官宦的特權在升學這方麵束手無策,貴賤學子都得憑自已的本事擠大學窄門。很多人去美國留學,走“曲線救學”的道路,孫仁甫自知不是讀書的料,就去服了兩年兵役。其時“反攻大陸”是國家的首要任務,父親雖因兒子考不上大學而自慚形穢,但他太太當年是留美的新女性,不願過多為家事所累,隻生得一子,自不期望兒子成為炮灰,便反對孫仁甫兵役結束後轉士官,而是資助兒子去香港創業,說加強與香港的聯係,也是國家光複的一部分。離開沉悶的學校生活,登上廣闊的社會舞台,孫仁甫陡然間心胸洞開,如魚得水,事事如沐春風,貿易做得有聲有色。
不知是一見鍾情,還是義薄雲天,孫仁甫提出,願意與睢淑媛小姐共諧連理。睢秉昌同意走這個快速通道,表哥認為年齡差距稍大,孫仁甫雖長相朝氣蓬勃,卻到底比睢淑媛年長很多。睢淑媛曆經顛簸,於男女之情無暇顧及,隻知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既然這樣可以很快到達父親身邊,那就結婚吧。
睢淑媛出嫁了,這一年,她20歲。
孫仁甫很驚喜,沒想到自己的小娘子廚藝高超,他嘴上沒說啥,心裏很高興,不僅減少了在外麵吃飯的次數,甚至將工作餐安排在家裏,設家宴款待好友和業務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