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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堪回首(五十八)

(2017-05-29 13:19:58) 下一個

皇帝新婚第三日於行宮南苑擺宮筵設酒林,宴請百官部酋及各國前來朝賀的使節。帝後駕幸觴瑤池,登水殿大饗賓客,觀賞歌舞百戲。

水殿是南苑避暑之地,臨百頃煙波,倚檻憑風。白玉雕闌倒映水中,晶瑩明澈。錯落樓台間,遍植姹花嫋竹,軒庭映桃柳,逸逸濯濯,綠蠟生煙。殿外日色如金,暑氣逼人,殿內各處擺放巨大冰鼎避暑降溫,白霧氤氳,宮人輕執羽扇徐徐扇來,滿座皆感涼意清透,醇酒幽芳。

觥籌交錯,歌舞喧笑中,忽聞一脈蕭聲自殿外隔著池水傳來,宛如被清風拂起的幽幽音色隨著水波嫋嫋浮升於大殿空中,聽來格外清婉出塵。正值風清氣爽,那樂聲穿林度水而來,纏綿細膩的旋律仿佛金獸口中逸出的淡淡一縷淩水香,帶著清晨蘭桂芬芳,寧和舒緩地漫漫延伸,迂回舞動著,眾人皆止住喧聲,著意聆聽,心思亦隨之飄浮入雲。

這是太常寺雲韶府為慶賀皇帝大婚新近演練的教坊曲,隻用琴蕭合鳴,笙笛一概不用。皇後赫連卿屏息靜氣細細聽完,麵帶怡然笑容對皇帝讚道:"蕭聲婉轉如冷月,琴聲悠揚又如和風。原來熱鬧的韶樂竟然還能如此演繹,比鑼鼓笙笛更覺超凡脫塵。"遂傳命演奏琴蕭的二人入殿封賞,兩位樂人叩首謝恩,舉目間帝後均一愣。那奏琴的樂姬竟是楊婉瀴。

原來雲韶府為使皇帝耳目一新,將漢樂府中的"清樂"與"平樂"二調翻出,重新譜了一曲"清平樂", 每均七調,太常寺卿尋遍樂伎,找不到會演繹變宮和變徵調式之人。無奈之下想起曾叫善才服的南教坊名家,如今太極殿宮人楊婉瀴。與尚宮商議將人借到,絲桐玉軫的練了月餘,今日方呈上。

那婉瀴青山遠黛,低眉斂目,婉娩向皇後謝恩。為給帝後獻樂,寺卿特地給二人做了身新裝。此時婉瀴一襲煙碧輕羅,下係薄綃石青六幅湘裙,臂上挽著翠色披帛,長曳及地,迤邐如水。窈窕身姿輕俯於地,如一枝新葉柔柳撫擺於輕風明月之中,白露泠泠之間。拓跋燾的眼不由自主被她獨特的氣質吸引了過去,一動不動盯著她看,思緒瞬間回到首次見她之時,在杜至柔的家裏,也是這般空穀幽蘭,芙蓉泣露,所不同的,僅在於如今她的眉目間,少了冷傲,多了媚態。

皇後從拓跋燾凝視婉瀴的熠熠目光裏,察覺出顯而易見的占有欲。兩年前的中秋節,這位容貌氣質俱佳的歌姬曾在宮廷家宴上為一眾皇親貴戚演奏,伶牙俐齒回敬皇帝帶著褻意的調侃,氣概膽量令人刮目相看。之後更見樂平王不顧身份懇求皇帝以她為妻,越發令赫連卿稱奇,遂對這名女子印象深刻。那以後皇帝與婉瀴之間發生的事情她一概不知,今日乍見皇帝呆看婉瀴的目光,人早已下殿仍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沉思不語,便覺一絲悵然若失浮上心頭。定了定神色,她對拓跋燾婉轉笑道:"陛下的幾位宗親已在殿外設好角抵百戲,欲為陛下表演緣橦飛劍,陛下可願一觀?"

拓跋燾感覺到自己方才的失神,忙對赫連卿笑道:"如此甚好。朕與皇後一同觀賞。"二人起身來至殿外,但見波光瀲灩的池麵上有一飛簷水謝,其間樂伎調琴吹笙,樂聲悠揚,透過紗幕蕩漾在碧水間。水謝的另一端,幾名少年環繞一名身強力壯的勇士,鼓掌喝彩聲此起彼伏。拓跋燾聞聲向他們望去。隻見那勇士一手扶腰,一手扶著一支橦杆,那高高的長杆原來竟是頂在他額頭正中間的。他順著橦杆向上看去,驚見一名赤膊男子正如燕子般輕盈飛在杆上,雙手還舞動著幾把明晃晃的短劍。那人體態甚是矯健,動作伶俐嫻熟之極,一邊穩穩維持著身體的平衡,一邊快速用雙手把若幹短劍連續拋接,一個在手,多個在空中。明亮利刃在陽光照射下如同火龍飛舞,激烈之處手腳並用光劍齊發,觀者隻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顫微微的高杆上刀光劍影如風火輪飛,動作之危險不由令拓跋燾捏一把汗,高聲大呼精彩。

水謝上飛劍百戲引得殿內賓客爭相延頸,翹首觀望,就連隱身於周邊樓台中的內外命婦也紛紛褰簾眺望,邊看邊議論喧鬧。眾多女眷中,一名紅衣女子格外活潑醒目。那雙晶瑩美目一瞬不瞬地緊盯著杆上男子,口中不時發出驚叫讚歎,為那男子表演出的驚險動作拍掌雀樂,喧囂之聲令眾女子側目,而她完全沉浸在男子精彩的表演裏,渾然不覺。那杆上的男子高大剛健,鼻高額挺,身形俊朗,赤膊上身露出古銅色皮膚,浴在日光裏的肌肉紋理分明,光亮潤澤,看得那名女子心潮激蕩,轉頭大咧咧詢問侍女,可知這風神俊朗的男子是誰,有沒有娶妻?聲音興奮高亢,眾人轟然大笑。隻聽一位低品階嬪妃掩口竊笑,沮渠小妹敢是又相中一個情郎了,另一女眷接口道,別人還好,隻這位殿下眼界甚高,未必相得中她呢。那紅衣女子聞言怒容滿麵,惡狠狠向那二人道:"憑他是誰,沒有我沮渠若鞮弄不到手的男人!"那女眷拂掌稱讚:"好個女中英豪!如此我們就等著吃樂平王妃的喜酒了。"

當晚楊婉瀴將琴交還太常寺,獨自從外間衙署穿過六尚局,向禁中走去。夜色籠罩著宮院冰井粉垣,天邊新月如一痕淺淡微霜,月光斑駁如霰,照著她孤單的身影穿過宮牆兩旁婆娑的樹影,徒增淒涼。夜風微動,將她的湘裙鼓起。周圍寂寥無聲,唯有懸係於披帛上的金鈴被風吹動,叮咚做響。她停下了腳步,抬頭望望如弓彎月,眼中漸漸浮起一層薄霧。

兩個月前皇帝說要給她位份,她興奮異常,然而從此便沒了下文。似乎他已將她和他的承諾一同忘在了腦後。那段日子她眼見著皇帝為國事家事操勞,沒有一晚讓她服侍,甚至連看都不看她一眼,鎮日眉頭緊鎖,她以為是他太忙碌了,等他忙完這陣,會再想起她。她耐心等著。可她等來的是沮渠焉枝重獲新寵,每晚都被宣到太極殿伴駕侍寢,她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恩愛戲嬉,還要強作歡顏在他們身邊伺候,苦澀的淚隻往心裏流。再後來又是赫連卿被冊立為中宮,她出頭的日子更為渺茫。這以後再要冊封嬪妃,便是皇帝也做不了主了。自己這點容貌才氣,在皇帝那裏也許還能招至幾分青睞,在皇後眼裏,怕隻會招來妒嫉。今日終於有了一個在皇帝麵前顯示的機會,她刻意把自己恢複成當日初見時的模樣,希望喚起皇帝一點舊情,她似乎看到了皇帝眼中異樣的神采,卻也實實在在地看到了皇後對她的冰冷笑意。難道自己當真就永無出頭之日了麽?就這樣…去做白頭宮女?她的淚瞬間湧出,雙手捂住臉,無力倚在牆根下,為自己悲慘的命運絕望哭泣。

身後忽然閃出一個黑影,在她還未來得及驚呼時,全身已被那黑影緊緊抱在懷裏,一股夾雜著汗味的男性氣息撲麵而來,她試圖看清對方容貌,自己的唇卻在抬頭間被對方的吻死死封住。

他的吻一點也不溫柔,熾熱如火不容拒絕。她睜著驚恐大眼,直勾勾看著對方眼中愛欲燃燒的炙烈火焰。他擁著她的身體激烈顫抖著,喉節上下跳動,喉中發出的呻吟與他急促的呼吸聲都是那麽地似曾相識,仿佛前世輪回,她突然淚如雨下,隻覺靈魂出殼,耳畔迦陵歌唱,全身不再有一絲力氣,無力癱軟在他懷裏,任由他帶著她穿過三途煉獄,浴火重生。

仿佛過了百年,男人激動的情欲慢慢緩和平息,帶著眷戀與不舍,他終於放開了她的唇,沙啞的嗓音在她耳邊說道:"跟我走。"

逆著如水月光,婉瀴一時看不清他的神情,卻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堅決與真誠。夜風帶著涼意,吹醒她的意識,將她飄遊的靈魂重新塞入她的軀體裏。兩行清淚從她黯然無光的眸中靜靜滑落,她顫抖的手含著惋惜和關愛,輕輕撫上他的臉,戀戀不舍撫摸片刻,垂下頭淒涼一笑:"我不配。"

拓跋丕猛地將她抱在懷裏,手掌捧起她的臉,憐惜的目光一寸寸掠過她的眉目臉龐,在她耳邊心痛叫道:"你配!你值得天下最好的人愛你!是我不配。他更不配!"

婉瀴的淚水如斷線的珠子,洶湧流下。滿腹的心酸委屈和對拓跋丕的感激愛意全絞在了一起,似有千言萬語齊聚心頭,口中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靠在拓跋丕的臂膀上嗚咽許久,她斷斷續續吐出幾個字。"我已…委身於陛下,你…忘了我吧!"

"他待你好麽?!"黑暗中似乎有兩團火焰在跳動,是拓跋丕眼中燃燒的炯炯怒火。

婉瀴積壓的悲憤和屈辱被這一句問話瞬間點燃,她用雙手捂住臉頰,淚水從她並緊的指縫間溢出,肩頭輕顫,壓抑的哭聲像從喉管最深處逼迫而出,絕望而蒼涼。拓跋丕的眼中亦閃出淚光,輕輕將她擁入懷裏,在她耳畔歎息道:"倘若他是真心愛你的,我自會悄悄地離開。我最大的心願,也不過就是你能快樂,有一個好歸宿,有個人,能好好保護你。可他是麽?他是怎麽待你的,他把你當成什麽,你以為我不知道麽?!他把你從我手裏搶走也就罷了,他是君我是臣,這口氣我隻能忍。可他得到你卻又不珍惜,我便不能再坐視…"

"你要幹什麽?"婉瀴猛地一驚,從他懷裏掙出,神色緊張看著他的臉。

"我要把你搶回來。"拓跋丕咬著牙:"哪怕短兵相接!"

"不要!"婉瀴驚恐地叫:"殿下不要嚇我!這是謀逆的大罪啊!我不配,真的不配!"

她的絕望令拓跋丕心碎。他再次將她抱緊,緩和了聲色道:"那是最後的辦法。現在還不需要。過幾日中宮回鸞,我便向她討要你。如今這裏有了女主,六宮事務全憑中宮裁斷,他也奈何不得。你放心,我定會將你從這裏解救出來。"他緩緩撫摸著她的臉,動情在她耳邊低語:"我說過的,你忘了麽,我一定會手捧九翬四鳳冠,迎娶你做我的妻子。"

熾如烈火的情意令婉瀴感動得再次落淚。遠處聲聲更漏,天上碧落沉沉。拓跋丕閉上雙目,靜靜擁抱著她,仿佛天地間的一切都已靜止。片刻,他猛地一展雙臂,將婉瀴打橫抱起,沿著牆根,向草叢外一處荒涼的庭院走去。那院子,以前是杜至柔養病的蘭畹軒,現在是千百隻燕雀的棲息地。

院內柳陰路曲,纖雲弄巧,輕煙送暝。茅屋榻上的雲屏落滿塵埃,仔細看去,尚能分辨出陸探微的山水印跡。山影被淡淡的月光隱約勾勒出來,似乎有潺潺流水沁入耳中。殘破低垂的玉璧紋幕帷,依稀遮住了這對苦命鴛鴦的身影。

男人溫暖的掌心帶著疼惜和珍視,一寸寸撫摸過女人的裸體。她光潔嫩滑的皮膚散發著古玉一樣細膩溫潤的光,白裏透粉。唇齒間的旖旎繾綣消融了女人最後一絲抵抗和遲疑,她放棄了掙紮,任由他從頂至踵的愛撫她每一個細小的毛孔,每一個精微的感覺。她唇間的氣息越來越舒緩,原是慌亂顫抖的雙睫現在輕輕蓋住了秋潭,她用心享受著他給予的全部柔情,承受著他傾灑的欲望,醇酒一樣酣暢。這樣滿懷著珍惜與尊重的愛欲,是另一個男人永遠無法施予的。她渴望這種捧如掌珠的關愛,再也無力抗拒他的深情,飛蛾般撲向他點燃的濃情烈火。

七月七日乞巧節,皇帝偕同皇後從行宮回到禁中。當晚皇後瑤池設宴,眾嬪禦連同公主諸王妃以及官員誥命夫人均於黃昏時分抵達禁中,參加宮裏的慶典。宮人們望月穿針,焚香列拜,乞望擁有一雙織女的巧手。池中熒熒點點的花燈漂浮水上,千百點燭光搖曳池中,與漫天星辰遙遙相對,如千斛明珠。星光燭火交相輝映,似銀河倒瀉,隨波蕩漾,爍爍散彩。

池邊含冰殿,皇後身穿一襲燕見賓客的鈿釵禮衣端坐於正位,含笑接受諸妃拜謁。真紅大袖衫,下係紅羅長裙,杏色披帛無聲委曳於地,襯得她膚色玉曜,眉色淡遠,姿態嫻靜寧和。筵席之中歌舞相伴,樂伎調絲弄管,眾女眷麗質綺羅,把酒留歡,笙歌笑語,眷戀於芳辰美景之間。

乞巧為女兒節日,故而皇後所請皆為女客,皇帝亦不在場,眾女子沒了拘束,筵席氣氛頗為隨意熱鬧。席間不時傳來無所顧忌的開懷大笑聲,皇後也不以為忤,欣然笑納。一年之中隻這一兩個日子可以摒棄刻板的宮規,盡情展示女子的純真姿態。眾女子飲酒劃拳,高興時又相約拿出自家製好的河燈跑到瑤池邊去放,然後結伴回到殿裏,相互打趣玩笑,嬉樂之語綿綿不絕,傳入皇後耳裏。

"就知道你的花燈是鴛鴦戲水的。"一名小郡主嘻嘻的笑語,引起周圍一片玩笑。"當然啦,她想要男人啦,誰不知道…","沮渠小妹嬌容麗妍,異日必得佳偶",一名女子打斷道:"就是不知最終花落誰家,選來選去的,不知道嫁給誰好…",又聽得右昭儀沮渠焉枝漫不經心笑道:"那就都嫁好啦。咱們不象漢人,沒那麽多清規戒律,在我們北涼,一個女子可是能配多個男子哩,婚配以後也不受約束,想和誰好就和誰好,多麽自由…"眾人大笑,端坐的皇後不由皺了皺眉頭。被眾人打趣的那位沮渠若鞮似乎受到了鼓舞,提高嗓門高叫道:"今日七夕,牛郎織女都能在天上鵲橋相會,地上的凡人為何還要忍耐相思苦?我就是想要男人了,怎麽啦?我看上哪個男子是他的造化,隻有我挑他們的份,沒有他們不從的份。"眾人又是一陣大笑。隻聽一女子笑道:"這裏不是你們北涼,這裏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話誰都敢講,你敢直接對皇後娘娘說你想漢子要嫁人,才讓我們佩服。"沮渠若鞮聞言立即跳起身,挑起眉毛叫道:"說就說!當我不敢麽?"

皇後此時正與左昭儀馮氏微笑閑聊,幾名樂人環座四周,笙笛悠揚,檀板輕敲,伴著伎人清脆歌聲,在席間回蕩。"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沮渠若鞮忽地跑到她們麵前,麵對皇後草草一禮,高聲道:"皇後娘娘,今日七夕鵲橋會,有情人當成眷屬,妾年已十五,該是婚配的時候了,求娘娘給妾賜婚,妾想和心上人在一起,從今以後成雙成對。"

這位小沮渠氏自入宮來,行事比她姐姐更放蕩不羈。皇後雖早有耳聞,亦不曾料到她竟如此大膽直率,不拘禮儀。訝然看她片刻,皇後和顏笑道:"聽你這話,似乎你心中已有如意郎君?"一旁馮昭儀冷冷笑道:"先前曾見她與廣平郡王出遊打獵,後又聽說她與濟陰公同車玩樂…不對不對,好象不是濟陰公是宜都郡王…總之她心中的如意郎君著實不少。"沮渠若鞮撇嘴道:"不是他們啦,他們都不中用。"

皇後愈加愕然:"這麽多都不中用?那你想要怎樣的呢?"

此時樂伎剛好唱到"…白首不相離。竹竿何嫋嫋…"沮渠若鞮眼中一亮:"就是這樣的!要這一輩子都不變心的。"

一旁馮昭儀實在忍不住笑,以扇掩口道:"你要人家對你一心一意,你首先要對別人一心一意吧!你首先要清楚自己倒底喜歡的是誰吧!"

"我當然清楚了!"沮渠若鞮白了她一眼,對皇後正色道:"妾喜歡那日在緣橦上飛劍的勇士。聽說他是樂平王殿下,妾想要嫁的就是他,求娘娘成全。"

皇後若有所思看著她,臉上笑容漸漸散去。就在幾個時辰前,她剛剛收到樂平王拓跋丕上的懇請表,懇求她在這批宮人放歸故裏時,把一個叫楊瀴瀴的太極殿宮女賞賜給他。她才知道那日令她再次驚豔的樂人,早已是皇帝的禁臠。兄弟二人掙搶一個卑微的藝妓,此事還出在天家,傳出去實在是不雅。眼前這個沒頭沒腦的小女娃,天真爛漫,容貌也還出色,不知能不能引走樂平王的興趣。皇後換上溫和笑容,對沮渠若鞮道:"若論門第,你二人倒是匹配。隻是婚姻大事,非同兒戲,還需兩相照看,彼此情投意合,方為良緣。"

這便是默許了。沮渠若鞮興奮異常,謝恩後返回筵席,眼光一一掃過方才揶揄嘲笑她的女子,臉上充滿了自得的光彩。

幾日後皇帝駕幸中宮儀鳳殿,二人用過晚膳,赫連卿目示貼身女官,那女官隨即引出幾名十六七歲的女子,依次列於皇帝麵前。赫連卿麵向皇帝笑道:"這幾位小娘子是妾為陛下挑選以充後宮的,均為民間良家子,品行端方。陛下或可收在身邊。隻望她們能長侍陛下,以廣皇嗣。"

拓跋燾驚訝睜大眼睛,一動不動盯著身旁的赫連卿看了好久,才點點頭歎道:"你可真夠…賢良淑德的!"

他沒有看那四名女子,揮手讓她們離去,對赫連卿笑道:"皇後若果真為朕著想,根本不用從民間選什麽新人。朕心裏早有合適的人選,若你能安排她為朕的妃子,朕將不勝感激皇後娘娘的大恩大德。"

赫連卿心中一沉。若是皇帝果真開口要那楊氏做嬪禦,她該如何以對?她看著拓跋燾,神色略有些緊張。"不知陛下意屬哪位名門淑媛?"

"杜至柔。"拓跋燾含笑說出一個名字,音色溫柔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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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戲:即雜技。西漢宮廷裏已出現。後來魏晉各朝都有皇家雜技團,專為帝王表演。北魏天興六年(403),魏道武帝下令增修百戲,明元帝又進一步大規模增修。節目有五兵抵角,麒麟,鳳凰,仙人,長蛇,白象,白虎,魚龍,辟邪,鹿馬,仙車,所謂“以備百戲,大饗設之於殿庭,如漢晉之舊也”。

出土於山西省大同市(北魏首都平城)曹夫樓村的雜技俑。這種雜技在中國古代被稱為“緣橦”,也稱為“橦伎”,即在高杆上攀爬跳躍的一種技藝,中立者頭頂的就是橦杆,俑人的額頭正中被挖有一個圓孔,以便插入橦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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