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回來的。一個月在北京辦事的過程充滿了擔憂和緊張。辦的最多的是去銀行匯款, 境內和境外都有, 還辦了房產買賣, 國內身份證與外國籍係同一人亦即"我是我"的證明, 跑外管局谘詢外幣一次性匯出的手續, 以及注銷戶口。在北京這一個月,我其實是擁有一個月雙重國籍的人。既有外國護照又有身份證, 直到最後一天銷戶, 因為這是我入加拿大籍後第一次回國。辦銷戶時警察在把我的身份證剪角那一刻, 心裏升起一種惆悵。一個月懷揣著這小卡片, 無數次地刷它, 竟然生出了感情。總體來說想辦成一件事越發艱難了。窗口人員的態度是真好, 不論是警察政府衙門還是銀行公證處的, 都笑臉相迎, 可事情是真難辦。猶豫要不要寫出來, 覺得花時間碼字看的人又不多, 不值, 可每次回想那段時間頂著37度高溫到處跑的經曆, 還是覺得應該記下來, 為了安慰自己。
回去坐的是沙特航空, 在紅海邊的大城市吉達轉機。公務艙乘客免費使用機場的貴賓休息室, 吉達機場的休息室很舒適。各種設施十分齊全。好吃極了的巧克力小點心。那種綠的尤其好吃。
阿拉伯咖啡實在喝不慣。服務員說藏紅花 saffron的那種味道最濃最好喝, 但實際上無論那種香料的感覺都差不多, 都是濃濃的藏紅花味。另外各種阿拉伯甜棗, 都巨甜。
實際上從多倫多剛登上飛機就發了很多甜棗, 管夠, 隻要你能吃甜的。貴賓室其它的自助餐種類繁多, 但都是中東食物, 另外有現烤的pizza, 還有廚師給你現炒雞蛋和各種雞蛋卷。我媽吃不慣中東菜, 想要新鮮雞蛋餅時廚師小姑娘不見了。等了好久才回來, 原來是做祈禱去了。旁邊吧台各種咖啡飲料應有盡有, 這邊都是西式風格的。吧台小哥卡布其諾調的很純正。貴賓室還包括淋浴, 帶床的單獨房間, 就是沒有門。總體看來比大興機場和多倫多的貴賓室好很多。那兩個都太小了。多倫多的其實不小, 無奈人太多。現在是旅遊旺季, 人多的賽廟會, 嘈雜至極,吃的倒是很豐盛, 就是連坐的地方都找不著。躺著休息的床更是別想。大興機場倒是沒幾個人, 可吃的種類太少了, 就兩個菜, 素的是洋蔥西蘭花, 葷的是魚香肉絲。都不好吃, 不過有小米粥, 家鄉的味道, 管夠。
從吉達到北京飛了12個小時, 連躺著都覺得累的時候終於落地大興了。
大興機場, 人類第八大新奇跡, 按我表親的話,"也特馬太遠了! 在特馬廊坊呢!" 他來接機, 見麵時的抱怨。的確太遠了, 說是大興, 其實比河北開灤煤礦離北京都遠, 實在太不方便了。機場去年還是前年新落成的。高端, 大氣, 上檔次, 廁所蹲坑,異味,沒手紙。邊檢大廳遼闊, 大到望不到頭, 一排20多窗口全開著, 就是沒有入境的人。來中國的人實在太少了。不僅沒老外, 持中國護照的自己國民也少, 大廳空得連說話都帶回音, 這可是下午5點。開了兩個多小時才到家, 路上發覺電動車比我想象的要少很多。國產電動車是國家重點扶持項目, 出口創匯的龍頭, 歐美打壓的對象, 我以為國內早就遍地都是, 稍一觀察發現也就兩成。北京所有出租車到都改成了電動車, 即便如此也就三成。據說是電車在北方不行, 二手車白給沒人要, 質量差壽命短, 還沒入冬就爬窩。
第二天趕緊去萬壽寺派出所報道。外籍人士入境後24小時登記, 不能不從。我家在昌平回龍觀, 離市區太遠, 不方便走親戚和辦事, 所以把父母安置在昌平, 我自己暫住在舅舅家。他們家在昆玉河邊, 就是被德雲社唱火了的那首《探清水河》故事發生所在地, 靠近藍靛廠火器營, 屬萬壽寺派出所。
昆玉河邊的明代磚塔, 就是慈壽寺塔, 又名玲瓏寶塔。這條河年年淹死人, 尤其車道溝這段, 還年年有人遊。我照這張的時候河裏就有遊泳的。無奈天氣實在太熱。
旅途太累, 睡過頭了, 趕到萬壽寺派出所時11點58分, 眼看著柵欄門關上。國內各政府機關仍保留著午休的傳統, 後來去建委辦房屋交易等事宜也遇到午休, 你隻好在外邊等。等到下午兩點開門, 登記時讓留手機號, 我還沒辦, 就留了我舅媽的, 然後就去回龍觀了。地鐵要1個半小時。我支付寶是10年前用身份證實名注冊的, 其中有交通出行的二維碼, 所以不用去買交通卡, 但我不知道那個二維碼在哪裏。給了地鐵工作人員手機, 讓她把二維碼找出來, 遞進窗口才想起我手機是英文版的, 怕她看不懂剛要說我先轉中文, 對方已經調出那個碼了。他們根本不需要看, 知道什麽東西在屏幕上的什麽位置就行。進入地鐵, 刷碼的同時就刷臉了。後來坐公交車, 才知道地鐵刷的碼和地上的公交車不是同一個碼, 乘警拿過我手機, 同樣看都不看, 點bus所在的那個位置, 出現的就是坐車用的碼。
到回龍觀後, 舅媽電話過來, 說有警察跟她聯係, 核實我的住處。警察問X X是不是在你家住, 我舅媽稀裏糊塗的回答說不是, 那警察一聽就火了, 說你是不是在戲弄我們呢, 到底住哪裏, 明天來說清楚! 舅媽把話傳達到, 我第三天早上又跑到萬壽寺派出所, 反複強調我就是住你所在的轄區, 民警說我們有取證, 你親戚親口承認你不住我們這的。我說她搞錯了。民警說我們還要上門調查, 我說好吧, 我又沒做什麽違法事。回到我舅舅家, 都到晚上了那警察竟然真上門了, 北方農村口音, 一聽就是部隊轉業的, 還帶著個輔警。查我的護照和中國簽證, 和舅舅家裏每個人求證我真的住這, 然後拿出手機, 播放他和我舅媽通話時的錄音。"你看, 我們有取證, 你舅媽親口說的!" 舅舅橫眉冷對:"就不能說錯了嗎!" 警察說這是現在的規定, 希望百姓們配合他們的工作, 規定對每一個進京人員都要上門查訪, 一個月一次, 所以下個月他還來, 不管你是外國來的還是外地來的, 都要證實你在派出所辦暫住證時的地址, 的確是你真正的居住地, 每一個外地人外國人, 都要查。我舅舅衝他嚷嚷:"你煩不煩啊! 你說說你們, 是不是神經病?是不是總覺得有刁民要害朕啊!"
我舅從年輕起就是個玩世不恭的主, 典型的北京侃爺, 現在老了越發胡鬧, 我驚訝他膽子還真大。那警察嚴肅道:"你這個同誌說話帶情緒啊。" 舅舅哼哼哈哈,"阿對, 帶情緒, 我們都是刁民", 警察道:"你們普通老百姓, 不知道其中的厲害。你知道我們從今年起, 光北京一個區, 就抓了多少間諜麽?", 舅舅繼續插諢打岔:"就是啊, 間諜真多哈, 怎麽抓都抓不完哈, 唉你要不喝點水, 為朝廷奔波也怪辛苦的。"警察被我舅吵的頭大, 放下一句我們下個月還上門來訪, 走了。他走以後舅舅一家人以"傻冒" 稱之。別看這人土了土氣, 一看就是部隊裏出來的, 上邊的確最愛用這樣的人, 可靠, 忠誠。至於這樣的人能力如何, 能不能抓住真正的間諜, 都是次要的。這位民警及其貼切地代言了現今中國那幾位領導人的形象。就一個字。土。從談吐, 口音, 到對世界的看法, 認知, 做法, 眼界, 都透著從裏到外的土。
舅舅家旁邊的軍樂團。好單位。標語和傳出的軍樂一樣雄壯。國內到處語錄, 標語, 住宅小區裏尤其多, 還都一套一套的, 都很合轍押韻, 詩詞一般透著有文化。
這次回國和所有的親朋好友聊天, 沒有一個人喜歡現今的舉措, 全是批評。我還以為經過長時間的封閉, 家裏能出幾個粉紅, 結果正相反, 所有人都對他反感。明白人真多, 就是不說罷了。我奇怪他們是怎麽做到這麽清醒的, 連一絲外網都上不去, 抖音都動不動封你號的, 認知竟然一點不粉紅, 甚至更不紅了。關鍵這麽折騰老百姓, 實在沒法讓人愛他。
這次回國, 聽到最多的一句話, 就是"經濟實在太差了。" 也是我眼見的事實, 我的所有親戚, 哪怕以前最大手大腳花錢的, 現在也明顯的消費降級了。看見什麽都覺得貴, 不買不消費。每個人的親戚網裏都有一兩個沒工作的年輕人, 送外賣開網約車的全都文質彬彬, 態度是真好, 維持生計是真難, 因為這兩項也飽和了。
經濟差直接的後果就是去銀行轉賬取錢都特難了。 明明取的是自己的錢, 跟取他們家錢似的。審查手續繁瑣至極, 速度慢的堪比蝸牛。按說各種高科技加持, 刷臉刷身份證的都早自動化了, 應該提高效率了吧, 結果正相反, 下次有時間再寫。
警察道:"你們普通老百姓, 不知道其中的厲害。你知道我們從今年起, 光北京一個區, 就抓了多少間諜麽?"
聽這口氣是抓了不少，每個按“行走的50萬”算，而且還有額外的論功行賞，難怪上上下下大小太監這麽來勁亂折騰：）
中國的北方電動車確實不普及， 因為天冷電池hold不住。 美國和加拿大也一樣。
說起大興機場，不覺想起潤濤閻。當時北京擬議修建大興機場時，我不由地擔心機場修好，我回家就得像你一樣，花倆小時從大興穿過整個北京城回在海澱的家。當時老閻卻樂滋滋地回答我說，大興機場選址離他的老家特別近，以後回國探親就方便多了。沒想到，當大興機場投入使用後，老閻卻再也用不著它了。人生啊，就這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