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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園雁落故人歸 (婚姻)

(2015-12-03 11:48:05) 下一個

三天後日程上他們應見麵那天,李鴻獨坐家中,遲遲不見崔曉園來。每隔一段時間就看看手機,也沒有什麽驚喜。曉園,曉園。他腦子裏全是女人各種各樣的表情,她的歡聲笑語,她的頑皮,她為他受虐時嬌氣委屈的模樣。"你不覺得,戀愛關係其實就是施虐與受虐的關係麽?"是他自己的聲音。他笑盈盈開導著迷芒的女人:"愛情中主動愛上對方的那一個是受虐者,被愛的那一方是施虐者。主動追求的那一方心甘情願投入進去,為此吃苦受累也樂在其中。"


這是他說過的話麽?他那時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他竟然成了受虐者。就因為他愛上她了。斯德哥爾摩,他先得了。他還開導別人?他比別人都象迷途的羔羊。她就這麽冷落他,毫不留情地虐待他,讓他嚐盡相思的苦。天色已晚夜幕低垂,他再也忍不住內心如油鍋般的熬煎,猛一把抓過手機,狠狠播通了她的號碼。


"怎麽回事?"他氣勢洶洶:"不想來了是麽?"


"沒有,我... 我不確定,你還想要我和你玩..."


"來不了為什麽不提前說?不想認我這個主人了是麽?這麽快就想換人了是麽?!"


連著三個苛責詰問泰山一樣劈麵而來,壓的崔曉園喘不上氣,噎在那頭不知說什麽好,腦中除了李鴻充滿威懾力的眼神,就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驚懼。等她好不容易安下神來,發現自己已經坐在駕駛座上,手中的方向盤來回彎轉,在往李鴻家行使的路上。


"你...今天,想怎樣..."她充滿驚恐的大眼,環視著他們遊戲的這間房,似乎沒發現什麽特別的器械。"這次...你想怎麽調教我?"


李鴻搖搖頭。"我說過了。我要改變我們之間的關係。所以,以後不會再有任何形式的調教。我們的SM關係就此結束。"


崔曉園緊緊盯著他,一瞬不瞬看了半分鍾。


"那你要我來這裏!"她幾乎是喊出來的。


"不那麽強硬叫你來,你會來麽?"李鴻平靜看著她:"我有話要對你說。很重要。"他拉過她的手,牽她到他的臥室裏。


李鴻滿腹的心事,不知從何講起。好半天,房中靜的出奇。


"我不能再跟你繼續玩下去了。"終於,他開口說道:"這對你不好。你現在,有點上癮了。我必須想辦法把癮給你戒掉。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從來沒幹過。不過,我既然能用幾個月時間調教出你的受虐傾向,就能再讓你還原回正常。"李鴻歎口氣,瞎折騰。他在心裏咒罵自己。


"是麽?"女人笑著:"如果你不再是我的主人,你就再也管不了我了。你憑什麽覺得我還會再聽你話呢?"


"憑我對你的了解。"李鴻淡然看著她,麵上波瀾不驚。"你不會再去找別的人當你的S的。你敢說,你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


"感情..."她低頭沉思著:"我和你...不在一起時,我們是純粹的同事關係。在一起時...我喜歡你時刻都在照顧我,寵著我的感覺,喜歡你的溫柔周道。我和你的主奴關係意外地合拍,你真的是很出色的主人。該強硬時絕不手軟,該停手時從不越界,每次SM都帶給我絕佳的享受。"她溫柔一笑:"我很喜歡你這樣的男人。可更深的感情...似乎還談不上。"


"你每天不這麽打擊我一下,就睡不著覺是麽?"李鴻喃喃地問。


運了半天的氣,他鼓足勇氣,問道:"你就從來...沒想過和我談戀愛麽?"問完這句話,他抬頭盯著她看,眼中一片期待。


"想過。在沒和你玩這場遊戲之前。"崔曉園低下頭,羞澀笑著。她不知是怎麽回事。自己和他都熟悉到這個地步了,多少次赤裸著身體和精神,任他到處遊遍,怎麽在他麵前,還這麽容易害羞。



"那時候我很喜歡你。不知道你是S之前,我期望和你談戀愛交朋友。因為那時我還不知道男女之間還有別的相處之道。可是從我認你做主人跪在你麵前那一刻起,那個想法就沒了。那感覺...實在太強烈了。全新的體驗,那種從羞辱疼痛中激發出來的靈魂最深處的欲望,全方位的被你關注被你珍惜被你寵愛,震撼極了,把以前戀愛的感覺全給比沒了..."她越發羞澀,頭低低的輕聲自語:"不論是以前的愛情體驗,還是性,和你給我的比起來,全成了雞肋。"


李鴻歎口氣:"這是我為什麽要給你戒掉的原因。你要從新做回大人。你要學會告別原本那種被保護被管製的偽小孩心態。我知道那種感覺很好,可那對你將來不好。你上次還說以後不要我,要和別人談戀愛結婚,都雞肋了怎麽戀愛怎麽結婚?你如果不能恢複正常的性愛體驗,不能從正常的性喚醒方式中體驗快感,你以後怎麽辦?你後麵三四十年的性生活,都隻能在白開水和雞肋中度過?"


"不和你玩SM,它就不雞肋了麽?"崔曉園訝然打斷:"雞肋的感覺,和SM有關係麽?即使沒有SM的對比,普通性交就不會變雞肋麽?性行為所帶來的快感就這麽回事。第一次高潮的感覺終生難忘,隨著興奮值的逐漸降低,你很難再從經曆過的場景中獲得和第一次經曆時同樣的快樂,到了四十多歲,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活塞運動,所謂的性生活,不過就是工作單位裏周一的例會,早就沒多大興趣參與了,可又不好意思請假不參加。這些庸庸碌碌的體驗,難道是他們和SM對比出來的麽?他們連SM是什麽都不知道。我以後的性生活有沒有快感,根本就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我們為什麽要為了以後不知道會不會發生的厄運,斷送現在的快樂?如果你是因為這個就不再和我玩下去了,那我不會甘心的。"她強烈執著看著他:"我們繼續,行不行。"


"不行。"李鴻緩慢咬出這兩個字。


"哥哥..."她帶著近乎絕望的神情叫了出聲。


"不許再這麽叫我!我有名字!"李鴻沉了臉,恨聲道:"我真後悔沒早點製止住你。"就這麽不知不覺地放縱了她,默認了她給他預設好的角色,一開始的不忍心,造成了現在他左右為難的尷尬。


崔曉園眼中的火焰激情,像夜空中開到極至的煙花,猛烈綻放後虛弱無力地墜落飄散。這段時期裏她隱隱約約的擔心終於變成了現實,來到她麵前。她擔心他突然終止對她的愛,她害怕失去可以令她安全倚靠的臂膀。她看著李鴻,眼中蒙上一層淚花:"你...不要我了麽?不再關心我...愛我了麽?"


"那是寵,不是愛。"李鴻盯著她,認真說道:"SM中主人所表現出來的情感,是自上而下的寵,我以前對待你的方式,和我對一隻貓一隻狗,沒什麽兩樣。都是寵物知道麽?你難道就這麽願意做我的寵物做下去?你見過別人養貓養狗的麽?是,主人及其寵著它們,給它們做一切事情,捧在手心裏嗬護。寵物們什麽都不用做,什麽責任都沒有,每天就是等著主人的恩寵關懷。主人和寵物間同樣能建立很深厚很真摯的感情,甚至比親人都深厚。可一旦這個寵物不能順著主人的意願討主人的歡心,或者它給主人惹了麻煩,懲罰起來毫不留情。前一刻還把你捧在手心裏,下一刻就狠揍你。翻臉比翻書還快,這你以前不是沒遇到過的對不對?你難道希望我永遠這麽對待你?我以前,不管是對你還是別的奴隸,都是這種寵愛,你可能覺得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關心,關懷你成長,其實這是一種培養,一種按照我的意願對你苛刻的重新塑造。所以我強製你戒煙,要求你談吐舉止文雅,這樣我好帶的出去,明白麽?我希望我身邊的小姑娘通過我的調教變成我喜歡的樣子。說好聽點這是在模仿父母對子女的愛護和管教,說不好聽就是對待寵物。這是你想要的麽?按照別人的意願被改造被重塑,為別人而活?"


"我從來不會為別人而活。"崔曉園平靜下來,直視著男人:"我隻在遊戲裏讓你改造我。我不會把它當真。男女間不管什麽樣的親密關係,婚姻也好戀愛也好SM也好,對我來說都一樣。都象是在開車。一開始,我獨自開著一輛車,行使在我自己的人生路上。我有明確的方向和計劃,如何達到我的目的地。在沒有到達之前,我遇到了一個想搭我車的男人,他也想去同一個地方,我們有共同的目標。願不願意讓他上我這輛車,全在我自己。如果我喜歡他,覺得兩個人搭伴兒走這條人生路,比一個人輕鬆快樂,那我就讓他上車。可這條路還是我的,那個目標還是不變的,方向盤還在我手裏的。過了多少年,那男人如果遇到別的女人了,覺得別人的車更好了,想去看不一樣的風景了,不想和我同路想下車了,就讓他下去好了。我依舊獨自駕駛我這輛車,走我自己的路。不管到什麽時候,不管我和他在一起行走時有多快樂,我都不會為他而改變我的目標方向。不管到什麽時候,我這輛車的方向盤,永遠都隻在我自己手裏。"她看著李鴻,目光真誠而熱烈:"我現在讓你上了車,我願意為了你改變我某些行為,讓你改造我一些不好的行為,並不代表我就願意放棄自我,讓你把我變成另外一個人。你也沒這個能力。"


"那既然這樣,你為什麽不願意把你我的關係變為戀愛關係呢?既然你覺得都一樣,都不會讓你喪失自我。"李鴻看著她的目光同樣真誠而熱烈:"和我談戀愛就這麽可怕麽?把我從神變為人就這麽難麽?我就是個普通人,我沒義務也沒能力整天讓你這麽仰望著。我身上有數不清的缺陷,我不可能也不願意為你藏著。你把我掛那麽高我很累你知道麽?做主人很累的你知道麽?我已經做了很多年了,真的很疲倦了。要讓奴隸這麽崇拜你,你必須十分優秀十分堅強,隻要和奴隸在一起,就不能露出一點軟弱一點令人感覺不安全的地方。你非要我在你麵前保持這個形象,對我很不公平知道麽?我是人,你得把我放下來,把我還原成人,行麽?"


停了停,他緩和了一下激動的語氣,無奈一笑:"我也把你還原成人,好麽?我們不再是主人和寵物。我...試著去學,如何尊重...另一半。"


"很難。"崔曉園對他微笑,笑的很坦然。李鴻的臉一下就紅了。


"我知道很難。"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可我願意試一試。我現在最想要的是和你在一起,長久的。能被人承認的長久的親密關係,不是SM,隻能是婚姻。"


"婚姻?"崔曉園眯起了眼睛:"你覺得什麽是婚姻?"她微微側頭,疑惑地看了一會兒男人,確定他不是頭腦一時的發熱,試探性問道:"你知道婚姻關係是平等關係的,對吧?還是說,你給我一個妻子的頭銜,給父母一個交代,外人麵前是夫妻,實質上一切還是維持主奴關係,妻奴?"


李鴻茫然笑道:"我有這麽無聊麽?那樣做對我有什麽好處?"他正色看著女人道:"我要和你建立的,是平等的關係。我不想再當高人一等的主人了,我已經很累了。"他歎口氣:"年齡越大,越感到自己的脆弱,越想找個人來依靠。"


崔曉園輕微搖了搖頭:"如果非要談婚論嫁,那我不一定要選擇你。拋開你盛氣淩人的特質,你依然不是個合適的婚戀對象。我不願意和你開始一段戀情,也是因為我既然知道你不合適,何必浪費精力和感情。談戀愛是要認真的,要投入的,是為後麵的婚姻做準備階段的,而婚姻,其實說白了,就是找個人和你搭夥過日子,所謂的team work。兩個人能不能配合好,把這個日子過下去,把孩子帶大,才是最重要的。什麽情啊愛啊甚至性啊,都比不上這個目標重要。婚姻本來就不必建立在愛情之上。這個人是不是隨和,順從,不懶惰不挑剔,才是最重要的品質。婚姻,需要高度的藏汙納垢的能力,高度的容人之心。任何一方特挑剔特堅持自己習慣特看重情愛體驗的,都很難成功。"她看著李鴻苦笑:"你我都不象是有容人之心的。果真要找個人和我過下半輩子,還是得找個脾氣好的,能順著我聽我話的人。"


李鴻咬著嘴唇,半天說不出話。終於他帶著賭氣表情,惡恨恨開口道:"你怎麽知道我就不會改變?我就是要試試看!"


"嗬嗬,"崔曉園忽然傻笑了:"所謂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人看。按這個說法,婚姻就是典型的悲劇。沒有什麽比婚姻把兩人的光環毀的更快更徹底的了。把原本一個值得我敬重依從崇拜的男神,變成一個平庸計較碌碌無為的男豬,把原本一個值得你嗬護疼愛珍藏的珠玉,迅速變成魚目。戀愛時愛的死去活來,荷爾蒙翻著倍增長,看對方怎麽看怎麽順眼。三五個月一過化學反應一消失,原來你是這麽的難看。原本愛的五迷三道的兩個人,光環一褪全都從紅玫瑰變成了蚊子血。在誰洗碗誰看孩子,牙膏怎麽擠鞋怎麽擺放中,磨掉那點可憐的情感。我們為什麽要去重複這個過程?多少男人抱怨自己的妻子,婚前是對他百依百順倚賴景仰的小鳥,婚後變成一個蠻橫不講理整天對著你發號施令的老鷹,守的住的長籲短歎,守不住的去找小三,在另一個女人景仰的眼光中,重現他對自我價值感的虛幻美妙。又有多少女人抱怨自己的老公,婚前一個多麽強大多麽讓她有安全感的男人,婚後發現不過一紙牆,一推就倒一捅就破。連聲抱怨自己瞎了眼。"


李鴻驚訝看著她,愣了半晌後笑道:"這... 不是很正常的麽。戀愛階段就是彼此退回小孩子的階段,看對方就象嬰兒看父母,能給人無限的安全感,能讓人全方位的依賴。這個階段一過自然回歸成人,雙方都為自己負責都有各自的主意,爭吵分歧在所難免,並不代表他們就不愛了。普通人過日子就是這樣的。人家不都這麽過來的麽?"


"你怎麽知道人家都過來了?沉沙折戟的無數。"崔曉園歎著氣:"那些抱怨婚姻的女人,其實她們沒瞎眼。她們隻是沒有象我這樣的智慧,沒有象我這樣看透人性本質。她們不知道一個道理,承載美好寄托的偶像,和真正能和你過日子的人,是不能合二為一的。"


"你哪兒來這麽多灰暗的感想?!"李鴻終於忍無可忍地吼道:"人家小姑娘,象你這年齡的,都無限憧憬著美好的愛情,甜蜜的婚姻生活,你怎麽這麽...與眾不同?!受過什麽刺激了嗎?!你怎麽就知道我們兩個不適合戀愛結婚?不嫁給我,你就不變成魚眼睛啦?恐怕你變的更快,直接成一縮水的葡萄幹。想那麽多幹嘛?我就不去想。我隻知道,有了愛,你那些灰暗就都不是問題,都能克服。"


"哇噻,您三歲小孩兒啊!瓊瑤奶奶小說看多了?"崔曉園翻著白眼:"還甜蜜的婚姻生活?!我牙都快酸掉了。現在要是幾百年前,女人不能工作不能自立,沒個婚姻就活不下去,那我沒轍,我隻能嫁人。現在什麽時代了,婚姻早就不是生存手段而是個生活方式了。我可以選可以不選。對我來說這種生活方式的吸引力實在不大。有什麽意思啊?整天和一男的為點雞毛蒜皮的事吵架,為婆婆的不期而至煩惱。好不容易喘上口氣,您也甭想閑著。防二奶,鬥小三,看著娘家,盯著婆家。這種日子。"她搖搖頭:"除非我想要孩子了,否則我看不出有什麽結婚的必要。"


她的神色漸漸變的鬱暗,低了頭,悶聲道:"何況我這麽苯,什麽都不會,連隻油鴨子都烤不出來。"她抬頭四下打量著他整潔的臥室:"...我不愛幹淨,不夠整潔,不會收拾家,"她歎著氣:"我這種女人,中看不中吃。精神大於物質,整天做夢神遊,不接地氣,最多就是給哪個酸腐文人當當紅粉知己,不適合給人當太太。"


"你適不適合做我太太,我說了算。是我娶太太,不是你。我要的太太,不是保姆。"李鴻認真看著她,說道:"你的顧慮我都能理解。不過我不會再按照你的節奏陪你玩下去了。你願意也罷不願意也罷,以前我們的相處方式再也不會有了。現在做我的女朋友,以後給我當太太,除此之外你再沒有別的出路。想都別想。"


"有你這樣索愛的麽?"崔曉園抬起頭,皺著眉看他:"你連求愛都求的這麽霸道,鬥雞似的。你憑什麽說你能和我平等地相處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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