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曉園穿好衣服,靠在床上感歎:"哎你說這些人以前是怎麽過來的?聽天由命?天命好的無師自通,天命差的女人受罪,男人啥事沒有。什麽世道。"
"性教育的缺失,有什麽奇怪的,幹咱這行的什麽奇葩沒見過。"李鴻側身坐在了她身邊,淡淡笑著:"美國那邊比咱們這兒好點,初中高中都有性教育課。我走那年,我們那兒的大綱好象是要加些內容,會出現肛交之類的字眼,我的天,家長那個鬧啊。最後不了了之。其實那些敏感詞是為了解釋性病的預防和傳播而出現的。那也不行。家長們去抗議遊行,有些老中家長連別有用心這類文革詞匯都用上了。我們這些孩子茫然看著他們義憤填膺,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麽。那時候網絡已經普及了,家長們含在嘴裏保護的孩子,其實心靈早就不純潔了。有時候我常想,家長把孩子保護在如此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世界裏,倒底是對她很負責任,還是對她的極端不負責任呢?"
他停了一下,低頭訕笑:"男人嘛,自然是希望女人純潔的象張白紙,好由著他想怎麽畫就怎麽畫。奇怪的是,家長也希望自己的女兒象張白紙,一邊痛罵男人心眼壞,一邊為他們培養祭壇上的羊。難道就沒想過性教育是在保護女人麽。又不能圈養一輩子,真找不著的時候又比誰都急。多少女孩子二十五六了還以為避孕是男人的事與自己無關,由著男人怎麽說怎麽是。懷孕了都不知道。把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女孩子推向社會,多危險的事。"
"嘿嘿,你怎麽知道人家不給自己的女兒性教育呢?人家認為那玩意兒是不適合坐在課堂裏聽的,講究的是口傳心授。隻不過是那些代代相傳的經驗到了現在不好使了而已。那樣的性觀念,女孩上當受騙的可能性更大,還不如沒有呢。你想聽聽我上大學前,接受的全部性教育麽?"崔曉園坐起身,靠在幾個枕頭上。
"第一,男人的老想要,是很討厭的。針對此項不知廉恥的行為,女人唯一正確的對策,就是躲。第二,不論什麽年代,沒有性需求,是一個正常女性所應具備的基本,"她伸出左右手,兩手的食指和中指同時彎曲,做引號狀,口中緩慢吐出兩個字:"美德。"
李鴻驚訝極了:"你母親教的?!你TEENAGE的時候...都兩千年以後了吧!還有人持這種性觀念啊?!"
"人的性觀念形成於青春期。所以我媽媽的觀念形成於她的青春期,不是我的青春期。她的青春期,那是個什麽時代。我的青春期,又是個什麽時代。"崔曉園蒼茫一笑。
"那你還好啊,沒有變成氣質型性冷淡,或者性潔癖。"他苦澀一笑:"有很多女孩子,在禁欲教育中長大,成人後給自己和愛人帶來很大的痛苦。"
崔曉園哼了一聲笑道:"我早在我媽給我洗腦之前就有自己的主意了。不過後來我發現,我媽要我性冷淡,其實並非一無是處。"她笑嘻嘻看著李鴻:"無需求的那一方除了頭戴美德的光環,還有一個特別大的隱形好處,就是可以把性,悄然無息不知不覺地,變成了恩賜,使得原本平等的雙方,變成了一方尊貴一方卑賤。無欲則剛,無欲則無敵,懂麽?我要是什麽欲望都沒有,我還有什麽可怕的?隻有人求我,沒有我求人!那是什麽境界!想象一下那個有欲望的,通常是男的,一臉賤兮兮地求我,多麽夢幻的時刻啊!我想施舍你一點呢,就給一點,讓你解解讒。不想呢,讓你流一地哈喇子也別想沾個邊。想要?想啃骨頭?給老娘幹活去!床下讓我滿意了,再上老娘的床!哈哈,還有什麽比這個操縱工具更好使的麽?"
李鴻的嘴都快撇到耳朵上了,看著沉浸在美妙中的女人,嘿嘿笑道:"是不是需要我提醒你一哈,你那個美好願望實現有一個前提,就是男人離開你的代價,要比他忍受你的代價大。現在已經不是那個時代了,那時候別說女人,大部分男人都認可了自己是狗,他們覺得在床上就應該矮半截,天經地意,所以也就不覺得忍受有什麽代價,甚至不覺得這是在忍受。可離婚的代價卻太高了。現在已經不是那個時代了,想離婚再也沒有七大姑八大姨的輪番轟炸,更不會讓你從此抬不起頭來,現在這種時代你還想用性栓牲口,很傻很天真,很二很呆萌。"
"哎,真掃興。"崔曉園歎口氣。過了一會兒蒼茫一笑:"有時候我覺得其實家長們也蠻可憐的,在異端邪說如此精彩紛呈的大時代裏,螳臂擋車。"她歎口氣:"我媽早在我出生之日,就已給我描繪好了一生的宏偉藍圖。做學生的時候心無旁騖的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學生時代結束後馬上找到世間少有的青年才俊,結婚後馬上成為賢惠的良家婦女,生下孩子後馬上化身為慈愛的優秀母親,事業家庭雙豐收,人生的每一步都完美的比計算機設計出來的程序都強大精確,永不出錯。神馬戀愛婚姻做家務養孩子,都是自動就會的。性?如此一個可怕字眼更是不能教不能提的,是不用學等進了洞房立馬就無師自通的。不通也沒事。隻要能生出孩子。過日子生孩子掙票子,一輩子就這麽過來,挺好。"
"你辜負她老人家的殷切期望了。"李鴻看著她,歎息。
"還好啦,她沒要求我婚前非要保持純潔的處女身,否則辜負的更厲害。我還是很佩服她的,能跟的上時代的女性觀,至少,她沒認為處女膜是高考特長生的加分,沒把那層膜物化。"崔曉園無奈地笑笑:"不過到底是那個時代的人。她反正嘮叨過婚前性毫無用處。能看出什麽來?不就是性上那點事麽?有這麽重要?性無能的有幾個?"
"其實不難理解,我也有個妹妹。"李鴻撫摸著她的手:"家有女孩兒的,多少都有些緊張。麵對外麵這個越來越亂的世界,唯一能消除點內心焦慮的方法,大概就是給女兒不斷灌輸純潔的性觀念,哪怕這些觀念純潔到阻礙了她們以後的家庭,也在所不惜。在很多人眼裏,性冷淡,總比早孕或者濫交強。何況大部分女人並未因此性冷淡,最多是性生活不和諧而已,算不了什麽大事。對於早孕的恐懼超過了一切。他們隻是不知道,有比因噎廢食更好的方法。我轉科的時候在婦產科,每次碰到前來墮胎的女孩子,我們那位主任就搖頭歎息,說這些女孩,怎麽這麽不愛惜自己呢?那個主任不知道,要讓一個女孩子珍惜自己,隻用語言告訴她們應該怎樣,是沒有用的。"
"那什麽是有用的?"
李鴻低下頭看著崔曉園,一隻手輕輕捧住了她的麵頰,大拇指若有若無地撫摸了好半天,才對她笑道:"用行動,讓她們從小就能體會到,她的存在就是有價值的,她是值得被人愛的,她不需要做出什麽,她就是值得別人無條件的愛的。"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柔,頭越來越低垂,直到最後,他的唇,點點滴滴覆蓋在崔曉園冰涼的唇瓣上。
崔曉園攀上一隻臂膀,把自己的頭靠在了他的胸口上。無言聽著李鴻悸動的心跳,她的手慢慢滑到了他下麵撐起的小傘上。剛要撫摸,李鴻的手按在了她的手上麵。
"你這兒有避孕套麽?"
"沒有。"
李鴻輕歎一口氣,悄悄坐了起來。微燙的麵頰帶著一點羞澀,低頭對她笑道:"那就別逗我。"
"我不是怕你難受麽。"崔曉園小聲說。
李鴻皺了一下眉,翻身站了起來,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搖頭道:"難道你是為了這個?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還對你媽媽嗤以之鼻?她教給你的性觀念,還是讓你潛移默化的接受了。"
他把身子略微前傾了一下,看著崔曉園說道:"記住,唯一能讓你與別人發生性關係的理由,就是你自己想要。性行為不是你用來取悅別人或者交換什麽有形無形利益的工具。這些話實在不應該由我來告訴你。你成人之前就該知道的道理。"
崔曉園撅著嘴,沉默一會兒,偷眼看了看他的神色,問道:"你真忍的住麽?壓製欲望是有副作用的。"
"你把我以前和你講的道理全當成耳旁風了。"李鴻不滿地怨道。
"誰叫你講的那麽枯燥。"崔曉園嘟囔著。
"見了女人感覺自己硬了有生理反應了,並不代表我就會不管不顧撲上去把你給做了。那個名詞不叫壓製,叫節製。"
"喔呦!柳下惠呀!"崔曉園翹起嘴,極盡奚落之能事:"說的自己好象聖人一般。你知道麽,每天我給人做備皮,十個男病人十個見了我有生理反應!我這還是帶著大口罩呢!"她誇張地扭扭身子:"我是如此的秀色可餐,你是如此的不為所動,是我的魅力不足,還是你功力太深厚..."
"還好,沒說出是我性功能有缺陷。"李鴻冷冷打斷,眯起眼睛看著她:"我為你著想保護你呢,你會說我藐視了你的人格魅力令你的小心肝很受傷,我不顧你的身體見了你就上呢,你會說我不尊重你不在乎你沒責任心沒擔當,衣冠禽獸。對吧。你們女人是不是都這樣?怎麽著都不行?非要實實在在吃一次虧上一次當,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對你好?!"
崔曉園吃了一驚。自己隻是有口無心的玩笑不想他卻真的動氣了。還以為自己怪能幹的特會調動氣氛不想摸到了老虎屁股上沒來由挨頓訓,呆呆看著他有點不知所措。李鴻看著她一臉驚惶的可憐相,歎了口氣,走過去輕抱著她,緩緩撫摸著她的後背,輕聲說道:"我從來就不是一個衝動的人,你也不用懷疑自己的魅力。你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吧,兩害相權取其輕。比起讓你懷疑我的性功能,我更相信凡事要考慮後果。"
他揉了揉她的頭發,轉身往外走去,邊走邊說:"我現在去藥店。晚上你早點休息,我明天早上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