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總值班,見了李鴻象見了親人一樣,雙手拍在李鴻的肩膀上,熱淚盈眶:"老李!我的好兄弟!你可來了。我打了一圈電話,就來你一個!"
李鴻啞然笑道:"別急,都堵路上呢!你知道外麵成什麽樣兒了麽?今天周五。"
兩人穿梭在急診大廳,所有夜班的醫生不管哪科的全在忙碌,大廳中間站一人,夜班總值班對李鴻一指:"區委派了個副書記坐陣。缺什麽盡管找他要!"
區領導矗立中央,很有氣派地講著話:"...這次事故,同誌們一定要全力搶救...需要實施什麽樣的救治措施,不必征求家屬的同意,以醫生的決策為準...我們的農民工兄弟,很多家屬都不在本地...用最好的藥最好的設備,把死亡人數控製到最小..."
夜班老總一拍李鴻:"這兒你盯著吧!我那兒脾破裂左側四五六肋骨骨折,我得馬上手術了。"一抬眼:"崔,這個,"他一指一架平車:"建立靜脈通道快速補液..."
崔曉園忙完這個,一回頭救護車又送來一個。急診科醫生上前查體,查完了抬頭巡視大廳一圈,沒一個床位。忽然瞥見電梯旁一臨時加的床上,一小夥子正在那裏啃雞翅。急診醫生一顧崔曉園:"去看看那病人什麽情況?"
"水泥板擠壓胸部致傷,主訴心慌左側胸壁疼痛。查體除心率過快,左側腋下胸壁局限性壓痛外,無其他異常體征。"崔曉園翻著資料。
"片子呢?"
"左側七八肋骨中段骨折,無明顯移位,無血氣胸征象。"
急診醫生看著那病人發愣:"這位...狀態也太好了吧!"向那病人走去:"您是單純性肋骨骨折。沒什麽大問題,一會兒給您打個胸帶,您回家多養幾天。"說完就走了。
"可我怎麽總覺得心慌啊?"那病人小聲嘟囔著。
崔曉園聽到了這句,心裏忽悠了一下。是啊,怎麽解釋啊,沒有失血,血壓正常,剛好看見張健也被叫了來幫忙,截住他道:"這病人老說心慌,你再看看?"
張健查完體,疑惑好久,終於做了決斷:"要不先留觀吧。"
崔曉園送病人去留觀區,家屬此時也來了,還帶來一碗粥。崔曉園看著沒事往外走去,剛回到急診大廳,就聽後麵那家屬追了來:"護士!我老公!老公..."話都說不全了。
張健和崔曉園衝到留觀,病人這時候已經麵色蒼白,渾身大汗,休克了。張健趕緊查體腹穿,回頭對崔曉園叫:"叫急診二線!"聲音都劈了。
"他們那邊也搶救呢,過不來人!"崔曉園急道。
"那叫李總來!"
"腹穿陰性,雙側呼吸音清楚的不能再清楚,扣診是該清的清,該濁的濁,該實的實,什麽狀況啊這是!"張健擰著眉頭,對李鴻叫道。
李鴻邊查體邊問:"做了什麽檢測沒有?心肌酶化驗報告有麽?"
"什麽都沒做!化驗室夜班就兩半人哪做的過來這麽多檢查?"張健歎口氣:"考基本功了。"
李鴻仔細查體後,翻了翻病人眼膜,"靜脈和眼結膜的血管充盈有點發紫,"李鴻也緊皺著眉,對張健嘟囔:"該不會是心包填塞了吧..."
"可這病人外表看起來沒什麽損傷啊,剛還喝粥呢..."
李鴻反複權衡著,最後一揚眉:"叫家屬來談話!這刀開錯了我負責!"
張健找到病人家屬,講了一堆90%是10%不是的話,後者已經哭成一團。"我什麽都不懂,醫生,我都聽您的,都聽您的,隻要能把我老公救活了!"
張健點頭離去,剛要去準備手術,李鴻一把拉住了他在他耳邊低聲道:"你再去跟那家屬多說幾句!當醫生這幾年我現在最怕聽病人家屬這句話!都聽醫生的,那後麵還一句哪!隻要能治好!治不好呢?全是你的!"
"那當官兒的不是說了麽,不必家屬同意..."
李鴻一挑眉:"你聽他的!家屬要鬧可鬧不到他頭上。如今醫患關係這麽緊張,小心點兒沒錯。"
張健慌忙點頭,又跑到那病人床前,剛說了幾句病情,突然看到崔曉園緊盯著心電監護儀驚叫:"室顫了!"
已經走到門邊的李鴻兩步跨了過來,一邊心髒按壓,一邊下指示:"氣管插管,準備開胸!"
崔曉園穩住情緒:"氣管插管有,可是器械隻有清創包啊!"
"拿過來!再多拿幾副手套!"
兩副手套戴上,拿起皮刀,切開皮膚,換把組織剪,沿著左側第四肋間幾下就進了左胸,看見紫色的心包,剛剪個口,血一下就噴出來,三個人的汗頃刻就下來了。"靠!真是啊!"張健驚叫著。切開心包放出積血,李鴻的手握住了病人的心髒。按摩了一會兒,心髒複跳,血壓也正常了。這時候手術室把正規器械包和手術衣送了來。李鴻瞟了崔曉園一眼:"穿上手術衣,幫忙暴露視野!"
"我?!"崔曉園吃驚叫道。
"對就你!你行的!"
崔曉園還是第一次給醫生當助手, 和張健一左一右站病人兩側,李鴻找了半天,才在左心耳根部找到了個小裂口。三人長出一口氣。
旭日東升時,崔曉園他們終於迎來了大批早班的醫護人員。
"終於可以喘口氣了。"張健從監護室裏出來,對崔曉園讚歎不止:"這回我可真開眼了。要魄力有魄力,要直感有直感,要技術有技術,咱這位大師兄,真不是吹的。崇拜崇拜,崇拜的五體投地。哎就那小夥子,我剛從他那來,閉合性胸外傷,急性心包填塞。外表的傷很輕,原來隱藏的問題這麽嚴重。幸虧我當時多了個心眼兒把他留下來了,不然就完了!"
"病人現狀如何?"崔曉園問。
"腦缺氧時間不長,沒有神經係統後遺症。後期治療再跟上,齊了。等著活蹦亂跳的出院吧。最關鍵的,那麽緊急情況下,老兄還能那麽清醒,那麽鎮靜地和家屬撇清關係,嘖嘖,偶像偶像。天生當醫生的料。"
崔曉園心理樂滋滋的,雖然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樂。大概是這種並肩戰鬥挽救病人生命的經曆,讓她對李鴻的依戀更深了一層,似乎是更親密了。那一句"你行的"現在回想起來,讓崔曉園激動不已。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她和李鴻算什麽關係,肯定不是談戀愛的男女朋友,哪有這種戀愛法,人家見麵都是鮮花和甜蜜,她見他一次卻是為了疼痛和羞辱,可她卻明明感受到了戀愛中必不可少的相互欣賞,還有,崇拜。她發現其實她一直在崇拜著他。她以為這種崇拜是李鴻在SM遊戲裏人為製造出來的,現在她知道,即使沒有遊戲,那男人的確值得很多人的崇拜。而在眾多的崇拜者當中,唯獨她被這麽優秀的一個男人以如此特殊的方式高度關注著,這種感覺,令她有些沾沾自喜。
"發什麽呆呢?"李鴻在她身後叫她:"走吧,吃點東西去。"李鴻的情緒看起來也很好。病人在自己手上脫離了危險,自我感覺當然是很好很有價值感。他笑盈盈看著崔曉園,眨著明亮的眼睛:"哎,燈市口那兒有家豆汁兒店,別提多靠譜了。怎麽樣,陪我去吧。"
"我幹嘛一大早陪你去吃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啊!"話音剛落發現這話聽著有點耳熟。
"因為你是我的小奴隸呀。"
兩個人挨靠得很近,不知不覺就擁抱在一起。他俯下臉吻她,用舌尖試探,靖蜒點水一樣在她的唇的邊緣點了一圈,接著濕潤的唇又轉到她耳畔,輕聲歎息道:"趕快逃吧...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再不逃,就來不及了..."
崔曉園微偏了頭,攫獲住男人紅潤的下唇,喃聲道:"逃不掉的,命中注定了。我上輩子就是你的小奴隸,這輩子,還是。"
李鴻擁住她身體的手加了些力道,低啞深沉地嗓音是這世上最甜的誘惑:"認命吧,小奴隸。"
當天奮鬥了一夜的醫生護士們全部回家休息。崔曉園在吃完兩個焦圈後吞吞吐吐地對李鴻暗示白天想和他在一起。李鴻搖頭:"不行。剛過去的24小時裏我才休息了4個小時。而且今天晚上我要上夜班。你也是夜班吧。我們都該好好休息。玩這個遊戲是很耗體力的,最多不能超過一周一次。要懂得節製。"
崔曉園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對了,上回讓你想的安全詞,你想好了麽?"
崔曉園搖搖頭:"為什麽要約定安全詞呢?我要是受不了的話,會說不的。"
李鴻臉上出現一絲曖昧的笑:"SM中的不,可並不是真的不要。包括奴隸的哭喊,求饒,要求停止,都很可能是假的,甚至是還想多要的意思。你想想上次的調教,你喊了多少次不要?真是不要麽?"
崔曉園紅著臉低頭想了一會兒,小聲說出兩個詞:"回家,找媽媽。"
"什麽?"李鴻疑惑問道。
"安全詞。回家找我媽媽。"
"這麽長?!"
"嗯。每次當我遇到困難,危險或者麻煩的時候,就想起媽媽的好來了。順利的時候想不起來。嘿嘿,"她不好意思地笑:"父母,不就是用來幹這個的麽。不管我在外麵遇到了什麽難處,我知道總有那麽一個人,永遠在那裏等著我,收留我,讓我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