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她的苦(12)被盜
(2015-02-07 15:09:25)
下一個
桐姨一天天蒼老了,此時65歲的她比一般70歲的老人看起來還要年長。一個川字已經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兩眉之間,因為經常緊張,她的嘴角會不定時地抽搐,眼角和前額已經被寬寬的皺紋占領,花白的毛發猶如幹枯的稻草散落在她的頭上。她的精力全都放在對海川的思念和擔心上了,有時別人跟她打招呼她都視而不見,但從未有人責怪過她,她一路走過來所經曆的苦是別人無法體會的,沒有人有資格去要求她怎麽做。
有一天,風雲回家小心翼翼地告訴桐姨說有人看見海川了,說海川開著一個貨車正好跟開往我們廠的公交車交錯時被看見的,桐姨將信將疑地問:“不會吧?那他為什麽不回家呀?”風雲多麽希望那是真的,但是又怕媽媽期望值太高,到時又要受打擊,就裝作無所謂地說:“我也覺得不可能,再等等看吧”。
桐姨嘴上說‘不會吧’,可心裏的希望之火熊熊燃起,她開始每天早上就到國道和通往我們工廠的路口等候,她坐在路邊的石頭上,有時還帶上一點飯,中午就不用回家了,她不想錯過任何一個機會,錯過任何一輛車,每當有大卡車開過來時她都回站起來盯著駕駛室看。她希望海川從這裏經過時能看到她,然後停下車,把她抱上駕駛室,開著車帶她回家。每次出門時她都沒想著會自己一個人孤單的回來,但一連幾個星期過去了,她還是隻身而來,隻身而去。
這天下午,天上突然下起了一場陣雨,桐姨無處避雨,就折返往家走,她雖然承著雨傘,但因為雨太大了,再加上大風時不時把傘掀翻,她渾身上下都被淋濕了,成了十足的落湯雞。路上幾乎沒有行人,偶爾經過的車子,濺出巨大的水花撲在桐姨的身上和臉上,桐姨開始渾身發冷,抖抖嗦嗦地在雨中徒走。
半個小時後她看到了自家的陽台,這時她已經筋疲力竭了,她走幾步就停下來喘喘氣,然後再看看自己家,就再接著往前走。終於走到了家,她用濕濕的手,從濕濕的褲兜裏掏出了那串濕濕的鑰匙,她想找一塊幹的東西擦幹鑰匙上的水,否則,鎖頭會生鏽,她用手在身上摸來摸去竟沒找到一處是幹的,她想隻能等鑰匙自然幹了,她把雨傘放到地上,一手拎著鑰匙環,一手扶著門邊的牆慢慢坐下,她實在太累了,她想靠著門坐一會,等鑰匙幹了再開門進屋,她把身體靠到門上,門一下子被靠開了,桐姨上半身順勢躺在了屋子裏。
桐姨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嘴裏還嘮叨著‘人老了真是沒用,總是忘記鎖門’。顯然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桐姨想把身上的濕衣服換掉,就走進自己的臥房,她腦子‘嗡’地一下,眼前的一切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她用力掐了掐胳膊,感到了涼也感到了疼,她轉身快步走到陽台,推開窗子,朝外麵大喊:“來人哪,我家被盜了,來人哪,救命呀!”這時樓上樓下的鄰居都聞聲跑到桐姨家,家裏那個狼狽,整個被翻個底朝天。馬上有鄰居去工廠保衛科報案,保衛科就在家屬區內,幾分鍾後保衛科的民警就趕來了,海濱和風雲也聞訊趕到。
保衛科的民警拍了很多現場照片,讓鄰居們都先離開,一會再逐個訪談。鄰居們離開後,民警問桐姨現在能否確定都丟了什麽嗎?桐姨戰戰兢兢地走到大衣櫃跟前,打開一個抽屜,然後‘啊’了一聲就昏過去了。
這時大家才注意到桐姨身上的衣服已經完全濕透了,風雲馬上給桐姨換上了幹衣服,這時桐姨漸漸蘇醒過來,海濱要送桐姨去醫院,桐姨堅決不去,說自己沒事的。她哭著告訴民警她這幾年海川寄給她的錢,她都買成金首飾了,想等海川結婚時給新媳婦,現在都不見了。
桐姨家被盜的事很快就在全廠傳開了,老同事們都很同情,主動籌一些錢給桐姨寬寬心,他們甚至說‘這小偷怎麽不長長眼呀,你偷誰不好,幹嘛偷她家呀!’
那天海濱正在上班,接到了工廠保衛科的電話,說是桐姨家被盜的案子已經偵破,讓他到保衛科去一趟,海濱激動地說:“謝謝你們,我馬上去告訴我媽,她的病馬上就能好了。”自從桐姨家被盜後,桐姨就一直在生病,民警說:“老人家不易激動,你先來吧,後麵我們一起去告訴老人家。”
海濱騎上自行車飛快地來到了保衛科,在民警辦公室門口正好遇上了急匆匆趕來的風雲,風雲高興地對海濱說:“沒想到這麽快就破案了”。海濱微笑著說:“是呀,這保衛科的人還真不是吃幹飯的”。兄妹倆一前一後走進了辦公室。
辦案民警一臉嚴肅,讓他們兄妹倆坐下,看著眼前這兩張充滿希望的臉龐,辦案民警欲言又止。兄妹倆互相看了一眼,不知該如何,兩雙眼睛直盯盯地看著辦案民警,辦案民警跟他們兄妹倆六目相視了片刻,沉重地說:“好吧,我現在就把整個案件的情況告訴你們”。“東西全找回來了嗎?”風雲迫不及待地問。民警很遺憾的搖了搖頭,客氣地說:“等我說完了,你們有什麽不清楚的可以問我”。
辦案民警如實講述了案件經過,風雲一邊聽著一邊慢慢地搖著頭,似乎在說‘怎麽可能?’;海濱一聲不吭,漸漸地把頭埋在了兩條大腿之間,雙手緊緊地揪著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