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她的苦(11)兒子失聯
(2015-02-07 11: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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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來年的開春,桐姨就沒有再收到海川寄回來的錢了,當一件事情重複發生幾次就會形成一種習慣,突然這件事停止了,就會讓人感覺不知所措。已經習慣每月收到兒子匯款的桐姨,此時就像找不到媽媽的吃奶的孩子,心裏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她經常徘徊在家屬區郵局的大門口,因為前麵一年每個月桐姨都要來這取兒子郵來的錢,而且是相當可觀的一筆錢,這裏留下了桐姨最自豪的瞬間。
我們廠裏的郵局就兩個工作人員,因為桐姨的坎坷經曆,工廠裏無論老人還是孩子對她都有幾分敬意,這兩個郵遞員非常理解桐姨此時的心情,每天的匯款單一到,就趕快檢查一遍看看有沒有桐姨的匯款單,然後朝著徘徊在門外的桐姨無奈地搖搖頭。就這樣桐姨每天抱著希望來,帶著失望回。
桐姨真正在乎的並不是兒子郵來的那些錢,她是在擔心兒子的安全,可謂兒行千裏母擔憂呀。
桐姨把海濱和風雲招呼回來,把自己對海川的思念和擔心告訴了他們。海濱決定明天就去郵局給海川打個長途電話,風雲決定回去就給弟弟寫封信轉達母親對弟弟的思念之情。
第二天海濱的電話打過去了,但接電話的人講著一口雲南話,海濱聽不懂,海濱就說找海川接電話,對方嘰裏呱啦一通就把電話掛了。
風雲從桐姨那裏回到自己的小家,就開始給海川寫了一封令她自己都吃驚的家書,風雲從小到大還沒給誰寫過信,這是第一次,剛開始她懷疑自己能不能把母親對弟弟的思念表達出來,可是一開了頭,鋼筆就像自己長了腳似的停不下來,字裏行間都蘊藏著親人間如纏絲般的感情,她講到了母親如何不容易把他們三個拉扯大,也講到了海川小的時候如何招人疼愛,還講到了海川背井離鄉一定很不容易,句句都是發自姐姐的肺腑之言,以至風雲自己讀著讀著都被感動得淚流滿麵。第二天一早風雲就到郵局把信寄出了。
接下來的日子,每天下午大家都能看到一個身體瘦弱,依著儉樸的老人,齊脖的短發被兩個頭卡歸攏在腦後,手裏拿著一把雨傘往返在通往廠辦收發室的路上,因為信件都是收發室的工作人員統一從郵局取走,然後再分發到各個車間,車間再發送到個人,為了能夠第一時間得到兒子的消息,桐姨每天都親自去一趟收發室。收發室在廠區,離家屬區走路要一個來小時,而且春夏交替的季節總是細雨綿綿,桐姨的鞋子經常被雨水浸透。
兩個月過去了,仍沒有海川的任何消息,桐姨在海濱和風雲的勸阻下也不再去收發室等海川的信了,她總是提醒自己:沒消息就是好消息,說明他沒出事。無論如何給自己心理暗示,當媽的這顆心始終提在嗓子眼,她經常站在陽台上朝大路上張望,她幻想著海川會出現在大路上朝家裏走來。而當看見有人急衝衝朝著她們這棟樓走來的時候,她的心會一下子收縮成一團,臉色蒼白,手腳冰涼,渾身顫抖。直到看見那人進了別的樓口,她才漸漸的恢複正常。
有一次,海濱在醫院護理生病的同事,醫院離桐姨家不遠,海濱中途抽空去看看桐姨。桐姨在陽台上看到海濱朝家裏走來,立馬緊張起來,因為海濱通常是晚飯後才來看望桐姨的,今天為什麽這個時候來?是不是有什麽壞消息?
當海濱開門進屋的時候,看見渾身顫抖的桐姨癱坐在陽台的地上,海濱趕忙上前攙扶桐姨:“媽您怎麽了?是不是生病了?我帶您去醫院看看”。桐姨有氣無力地問:“是不是海川出事了?”海濱還以為桐姨從別人那裏得到了海川什麽消息了呢,吃驚地望著桐姨:“海川出什麽事了?您聽誰說的?”桐姨盯著海濱說:“那你不上班現在回來幹什麽?”海濱把在醫院護理同事的事跟桐姨說了,桐姨長長的深吸一口氣:“哎呀媽呀!我以為你是知道了海川什麽消息了,回來報信的呢?”
看著曾經剛強的媽媽如今脆弱的如一隻一敲即碎的燈泡,任何打擊都可能使她從光明走向黑暗,海濱心痛萬分,緊緊地將瘦弱的媽媽摟在自己寬大溫暖的懷裏,仰臉朝天,緊閉雙眼,但是眼瞼的力量何以阻止淚水的衝擊,苦澀的淚珠拍打在媽媽稀落而花白的頭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