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滴滴拾起的回憶

生活中每個角落都有一個說不完的故事,曾經也許隻是一件事情,一個過程,打開封存的記憶,那裏存放的是淒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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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她的苦(8)不該發生的事

(2015-01-29 11:22:28) 下一個
        好日子剛過了有十來年,1987年工廠效益開始滑坡,到了1989年工廠靠軍品已養活不了這麽多職工了,工廠領導就決定成立一個民品分廠把一部分工人轉到民品分廠。

        因為年紀大的人思想還是比較保守,就想捧著鐵飯碗一直到退休,鑒於他們對工廠也作出過很多貢獻,即使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呢,所以最後轉到民品分廠的基本都是年輕人,海川自然也就被劃到民品分廠了,海濱和風雲繼續留在軍品。

        民品分廠的廠長是原來廠裏的團委書記,屬於年輕有為思想活躍的那一類人,在他的領導下民品分廠接到很多外加工項目,而軍品分廠一直就是那樣吃不好也餓不死的狀態,一時間民品分廠成了大家羨慕的好去處,好多人開始托關係往民品分廠調動。
 
       那陣子,海川一個人掙得工資快頂上海濱和風雲之和了,海川每月都把工資交給桐姨支配,自己隻留點零花錢,桐姨把錢都存了起來,準備留著給海川取媳婦用,她覺得海川也二十七、八了該成個家了,就張羅著給海川找對象,可是海川玩心比較大,總說不急著結婚,想再無拘無束地玩幾年,別人給他介紹的對象他不是說這不行就是那不行,最後桐姨也隻好作罷,隨他去了。

        兩三年過去了,民品分廠的工作量依然爆滿,但是貨發出後貨款遲遲收不到,民品分廠的廠長被這事搞得焦頭爛額。這麽多人等著吃飯呢,民品分廠廠長就找幾個以前經常出差、有點辦事能力的職工組成幾個討債小組,分頭去幾個大客戶那裏收取貨款。海川因為以前的工作就是經常出差,見多識廣,而且他是從部隊轉業下來的受過專門訓練,加上180的個頭,健壯的身板,往那裏一站就能鎮住幾個人,所以當仁不讓地被選入到討債小組。

        討債小組出發的頭一天,民品分廠特意開了一個歡送大會,廠長把這次討債上升到了民品分廠‘生死存亡’的大事,職工們也都表示非常感謝這些出去討債的工友們,有的甚至說他們全家老小的性命都壓在這上了,要是討不回貨款工廠就發不出工資了,工廠發不出工資家裏就得斷頓了。就這樣,討債小組的成員們帶著廠領導的信任和工友們的重托出發了。

         海川帶兩個人負責收取本省的一個集體單位的欠款,他們找到了這個廠子的廠長並說明來曆,這個廠長也是個知書達理的人,表示非常抱歉,他們也在受這三角債的困擾,因為他們廠的貨款也沒收到,工廠也處在危機之中。別看海川他們三個都是錚錚的男子漢,但在這樣軟刀子麵前還真不知如何是好,不要吧,工廠那麽多人等米下鍋呢,要吧,人家也不是不給,就是沒錢給,這可怎麽是好?

        海川跟民品分廠的廠長通了個電話匯報了一下情況,廠長一個勁地給海川戴高帽子,說什麽:“我知道這件事很難辦,要是好辦我至於派你出馬嗎?別人肯定辦不到,但是你,我相信一定能辦到,我等你的好消息”。然後‘吧唧’就把電話掛了。海川這是被鼎到杠子頭上了,隻好硬著頭皮上了。

         在廠長辦公室裏坐了一天毫無收獲,這個廠長一天大部分時間也都是在通電話求對方付點貨款,海川心想這是怎麽了楊白勞和黃世仁反過來了,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怎麽變得欠債的理直氣壯,債主倒是低聲下氣了。

        到了下班時間這個廠長說下班了要鎖門,海川一想這錢沒要著這不能回去呀,還得在這繼續戰鬥呀,住招待所要花錢呀,廠裏開工資都快成問題了,我們怎麽能鋪張浪費呢?三個人一商量就決定不走了,晚上就住在廠長辦公室裏,廠長好說歹說都沒用,最後隻好同意他們住在他的辦公室裏。

       一晃三天過去了,海川堅持每天給民品分廠的廠長打一個電話,匯報進展。那天電話剛接通就傳來了廠長無比興奮的聲音:“海川呀,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去湖南的那個小組已經把貨款全部收回了,這些企業呀不是沒錢呀,就是想賴帳,怎麽可能讓他們得逞!。。。”海川的腦子嗡的一下大了,腦海中頓時出現了全廠職工一邊歡呼雀躍一邊感謝那幾個幫他們討回貨款的功臣們的場麵。至於廠長後麵還說了些什麽他都沒聽見。在他心裏這個電話就講兩件事:第一、別人辦到了而你還沒辦到,你辦事能力差;第二、這些欠債的工廠不是沒錢,而是想賴帳。
 
       那一夜海川徹夜難眠,他覺得被這個廠的廠長給耍了,這個廠長每天打電話討債是作樣子給他看,是在演戲。一股無名的怨氣在海川心裏繚繞,一氣自己太善良了竟相信了廠長的鬼話;二氣這個廠長不地道,鬼點子太多。他決定接下來要改變戰略戰術,要來點硬的。

        第二天廠長依舊是上班就打電話討債,往天海川看著廠長打電話時低聲下氣的樣子心裏還是挺同情的,而今天再看到這個鏡頭心裏感到這個廠長很無恥令他惡心想吐。海川心想你演吧看你演多久。這時每天負責給廠長辦公室送開水的女孩拎著一個暖水瓶進來,並放到海川身邊的茶幾上,海川想嚇唬嚇唬那個正在打電話的廠長,就用手一推把熱水瓶從茶幾上推了下去,‘啪’的一聲巨響伴著女孩‘啊’的一聲尖叫,熱水瓶爆碎了,熱水趟了一片,這時女孩大哭起來,海川和在場的人才發現女孩的布鞋濕了一大半,估計腳也被燙傷了。這一聲巨響驚動了很多人,再加上大家都知道有一群討債的人駐紮在這個辦公室裏,所以這個房間傳出的聲音就讓周圍的人更加敏感。這時鄰居辦公室的幾個人也都跑過來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女孩的哥哥也在其中,看見妹妹腳被燙了,馬上問誰幹的,海川剛想解釋,憤怒的哥哥暴跳起來,一腳踹到海川的肚子上,海川手捂著肚子往後退了兩步,沒想這個哥哥不屈不饒又朝海川拳打腳踢,錢沒要到,海川本來心裏就窩火,看到有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踹自己一腳,馬上怒火萬丈,三下五除二的把那個男孩摁在地上打了一頓,雖然整個過程不到兩分鍾,但因為地上有碎瓶膽片,女孩的哥哥臉上被割出血了,看著很嚇人。不知是誰報了警,警車很快就到了,海川最後因這次打架被判有期徒刑三年。

        這件事對桐姨的打擊有多大我們無從知曉,但一夜愁白頭以前隻是聽說,這次我是親眼所見了,在海川被宣判之前,桐姨還是強撐著身體和海濱一起去求人托關係盡量讓原告撤訴。但當一切努力付之東流後,桐姨一下子就病倒了,她說她不是心疼海川在監獄裏麵吃三年苦,那是他該受的,因為他傷害了別人;她是為海川三年後的前程擔憂,因為隻要進了監獄就會被開除廠籍,也就是一輩子沒工作了。

        一個月後我再次見到桐姨的時候,還不到六十歲的她要靠拄著拐杖才能在外麵走走,這時她的頭發已經全都花白了,似乎一下老了十幾歲,我不知道該對她說些什麽,因為我們都給不了她一個希望,隻有她
自己看開了想通了,她才能堅強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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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斯曼 回複 悄悄話 那時三角債到處都是,可憐的桐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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