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滴滴拾起的回憶

生活中每個角落都有一個說不完的故事,曾經也許隻是一件事情,一個過程,打開封存的記憶,那裏存放的是淒美的故事。
正文

誰知道她的苦(5)轉正

(2015-01-23 17:56:55) 下一個
    轉眼間桐姨一人帶著三個孩子生活了兩三年,孩子們雖然不能像其他家庭的孩子一樣有爸爸媽媽的嗬護和關愛,但因為那時候物質匱乏,基本生活必需品都是按人頭供應的,就是有錢也未必能買到東西,每家吃的差不多,穿的也差不了多少,所以桐姨家的三個孩子從表麵上看和其他孩子沒有什麽差別,可是在學校裏還是經常受到同學們的歧視,什麽紅衛兵,紅小兵根本就沒他們的份,而且經常會被一些稍大的孩子欺負。
    有一次,
一個比海濱高兩屆的大男孩走在海濱的後麵,大喊:“反革命家屬的狗崽子,不準在前麵當道,趕快給老子讓開”。海濱沒有理他,還是繼續往前走,那個大男孩惱羞成怒,追上前朝海濱屁股上使勁踹了一腳,海濱吧唧趴在了地上,那個大男孩得意地從海濱身旁走過,並朝海濱的臉上吐了口吐沫,海濱也不示弱,爬起來的同時在地上撿了塊小石頭扔向那個大男孩,這個大男孩惱羞成怒,抓著海濱往死裏打,海濱的鼻子被打得鮮血直流,那個大男孩還騎在海濱的身上扇海濱的耳光子,幸好打架的地點離家屬區很近,被一位休病假的大叔出去上廁所時撞見了,上前把他們拉開了,否則後果難以想象。
    每次海濱或海川在外麵挨打後,都不敢馬上回家,他們怕鳳雲發現後會告訴桐姨。而是要在外麵把臉洗幹淨,把衣服上的泥土撣幹淨才敢回家,否則隻要被桐姨發現他們在外麵打架了,桐姨就會不分青紅皂白地拿起雞毛撣子使勁地打他們,一邊打嘴裏還一邊說:“你爸不管你們了,我管你們,看你們以後還惹禍不?”一直打到孩子認錯並保證不再跟別人打架為止。而每次打完孩子桐姨又會自己躲到裏屋默默地流淚,真是打在兒身上,疼在娘心理。

  有一次桐姨到我家跟媽媽聊天,媽媽說孩子打架並不一定是海濱或海川的錯,孩子在外麵已經受別人欺負了,勸桐姨就不要再為孩子在外麵打架的事揍孩子了。桐姨流著淚對我媽媽說:“我打他們不就想讓他們長記性不去招惹別人嗎?我們誰也惹不起呀,我不打他們他們就會到外麵被別人打呀,我打他們不會往要害地方打,別人打他們保不準就下狠手了。”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呀,更何況是這樣一個苦命的女人。
   
    這年冬天工廠傳出了一個好消息,凡是1966年以前就參加大集體工作的職工家屬都可以轉成工廠
正式員工,也就是臨時工轉成正式工。這個消息就是冬天裏的一把火呀,著實讓我媽和桐姨這幫家屬們興奮不已,她們都是這次從臨時工轉成正式職工的。

  轉成正式職工後她們的工作崗位也從原來的“家屬革命化”轉到各個生產車間。這些人大多是沒有文化的睜眼瞎,隻有少數幾個在農村時上過掃盲班,算是讀過幾天書,認得幾個字,所以她們到了生產車間也隻能幹一些輔助的活,那時幾個大車間離家屬區很遠,車間與車間之間遠得要十幾公裏路,近的也要兩三公裏,工人上班全靠班車接送,早上把員工送去,晚上把員工接回來,這樣大車間就要有自己的職工食堂為沒成家的獨身提供中餐;還有就是鍋爐房,我們工廠有的車間要用暖風,所以24小時都要有人燒鍋爐提供暖風,桐姨就被分到鍋爐房去了,這個工作要實現在肯定是男人幹的活,沒有幾個女人有那勁頭,比房子高的大鍋爐每天要燒掉好多煤,這些婦女們就從遠處的煤堆一鍬一鍬的將煤裝到手推車上,然後將手推車推到鍋爐跟前,再一鍬一鍬把煤攘進鍋爐的血盆大口中,別小看這個‘攘’字,一天攘下來肩膀和胳膊都跟散了架似的。

  能轉成正式職工,對桐姨來說是一件非同尋常的事情,因為工廠的福利隻有正式職工才有,比如過年分點吃的什麽的。自從海濱的爸爸自殺以後,她們家就沒有正式職工了,所以每當工廠分吃的東西時,桐姨就會把孩子關在屋子裏,怕孩子出去看到別人家的孩子吃東西會饞。那時家家都好幾個孩子,誰也顧不上誰,誰也幫不上誰。有幾次工廠分完東西,媽媽燒好後叫我給桐姨家送一碗,桐姨就是不開門,她說家家都不容易,讓我媽把吃的東西留給我吃。後來再給他們家送吃的就得等桐姨不在家的時候才能送出去。

  轉正給桐姨帶來的喜悅還沒來得及享受,新的問題就又暴露出來了,桐姨的工作是要倒班的,每三天就得上一個夜班,那家裏的孩子晚上沒人看怎麽辦?最主要是怕孩子出去惹禍,又怕鳳雲害怕,那年月壞人不是很多,但還是有的,比如有的人就喜歡半夜上廁所時順便敲她家的窗子,還有大男人喝醉酒敲她家門等等。
    桐姨是個非常本分的女人,雖然老公被定性成了反革命特務,但在她老公自殺後多數人還是表示同情的。在桐姨上夜班的時候,總會有幾個老同事家的女孩子到她們家陪鳳雲住,我和姐姐陪鳳雲住過很多次。鳳雲總是把火炕用鋸末子燒得很熱,這樣到天亮時火炕還是溫的,鳳雲總是讓我先選睡覺的地方,而且把厚厚的褥子給我鋪上,冬天裏她總是把炕頭讓給陪她做伴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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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3)
評論
高斯曼 回複 悄悄話 現在的年輕人怎能相信? 又怎麽理解?這每一句沒一字都是真真實實的描述了當時的情況,隻有我們經曆過的人才真正的懂得!
謝謝你寫出來,寫的好,寫的感人!
長大後才知道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Victoriaca' 的評論 : 謝謝您的閱讀。因為是發生在身邊的事情,所以記憶比較深刻。
Victoriaca 回複 悄悄話 希望桐姨苦盡甘來。寫得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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