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國這些年 3——歸

      一眨眼的工夫俺們到地球這邊已經兩個月了，兒子已經適應學校的正常節奏了，俺和領導

每天在家大眼瞪小眼，上上網發發簡曆。有時會去華人超市拿幾張免費報紙回來看看。

     一天俺家領導拿著報紙湊到俺麵前讓俺讀讀，剛開始俺以為是征婚廣告呢，可越讀越不是

味，俺用懷疑的眼神看著領導：“你啥意思？”領導連忙擺手說：“俺沒啥意思，就想讓你開開

眼，這是要花錢的，俺連豆腐都快吃不起了，還敢想這事？俺是告訴你這就是自由開放的象

征，公開的，明碼標價的賣。”哎呀，俺的娘，這些人膽子也太大了吧，這不是公開賣淫嗎？

俺當時立刻有一點後悔來到地球這邊了，這不是把狼往孩子堆裏放嗎！

    又到了交房租的時候了，地主也是俺同胞，挺客氣，挺‘奈斯’，看俺們兩口子都在家呆子沒

事幹，就跟俺們閑聊了一陣子，問俺們後麵怎麽打算的？當時俺們是以緊缺人才申請過來的，

以為今天到了，明天就能上班呢，誰知道幾十封簡曆發出去了，連個回音都沒有。

      那天晚上俺開始失眠了，俺們不能這樣做吃山空呀，俺得重新打算，從長計議。
 
      想了一晚上俺作了一個重大決定，當俺把決定告訴俺家領導時，俺家領導鼻子都氣歪

了：“什麽？你想回國？你那是當逃兵，不行不行”。俺解釋說：“俺們現在正在打一場大的戰

役，可是子彈不多了，要麽派兵回去運子彈，要麽等著全軍覆沒，你選哪個？”領導似乎被俺

說動了，皺著眉頭委屈地問俺：“那俺和兒子咋辦呢？”俺心想都啥時候了，還發嗲。俺若無其

事地說：“兒子由你照顧呀，他都高中生了也不用你操多少心。你的事嗎，沒事幹就去華人超

市拿幾張免費報紙看看，如果有賣豆腐價的，你就少吃一頓豆腐不就解決了。”領導還當真

了：“哪有那麽便宜的，那得一個月不吃豆腐？”哈哈，俺恨不得她們都賣鑽石價呢，讓你想都

不敢想。

      俺很快就買好了機票，臨走的那天晚上俺囑咐了領導，又囑咐兒子，有點壯士一去不複返

的架勢。說真的心裏真的舍不得他們爺倆，尤其是把他們仍在這陌生的地方，沒有親人，沒有

朋友。
 
       俺看兒子要去睡覺了，強忍住眼淚喊了聲：“兒子”！我的嗓子就哽咽了，兒子停住了腳步

等我說話，我強作鎮靜地說：“明天媽媽走的早，五點鍾送媽媽去機場的車就來了，你就不要

起來送媽媽了。”兒子問俺家領導去不去機場送俺，領導說當然會去，兒子走到俺跟前擁抱了

俺一下：“媽，路上小心，我先睡了”。瞬間俺的心都融化了，俺多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時

刻，看著兒子走進房間的背影，我再也控製不住難舍難分的心情了，眼淚奪眶而出，俺的兒子

俺知道，他一定是心裏難過才一個人躲到房間裏去的。

      這一夜俺轉側難眠，借著夜燈的餘光，俺仔細地端詳著躺在俺身邊的這個男人，這個俺最

熟悉的人此刻讓俺覺得有點陌生，俺說不出那兒不一樣了，但就是覺得叫俺好心疼。

       是呀，從地球那邊到地球這邊，俺們從地上睡到了地下（室），從床上睡到了地上（因為

沒床，就撿了一個舊床墊放在地上），雖然生活上產生了巨大的落差，但俺們三口仍會苦中作

樂。 俺真擔心沒有俺這個開心果在這陪著他們，他們會不會鬱悶呀。

        淩晨四點俺就起床了，俺把全家的早餐做好了，俺自己一口也吃不下，俺隻想哭。俺家

領導起來後看俺那麽不舍的樣子，對俺說：“要不就別走了”？俺擦了擦眼淚柔情地說：“俺先回

去掙錢，等你找到了工作俺馬上就回來”。

       這時已經四點四十五分了，俺家領導把兩個大行李箱拎到了大門口，第一次預約出租車不

知道會那麽準時，基本不會早到。俺全副武裝好了，就輕輕地推開兒子的房間門，看兒子睡得

正香，俺坐在兒子的床邊，小聲地跟兒子告別：“兒子，媽媽要走了，你不要起來送媽媽了，

你好好睡吧，媽媽把早飯已經做好了，你起來以後熱熱就行了。”俺希望兒子醒來跟俺說句

話，俺又怕兒子醒來跟俺說句話。兒子沒有任何反應，俺站起來悄悄的退了出去。俺到大門口

看了一下出租車還沒到，俺又回到了地下室，再一次走到了兒子的床前，俺發現兒子已經翻了

一個身了，也許剛才俺說的話兒子都聽見了，隻是他不願意麵對這生離死別的場麵，所以裝作

沒有聽見。他越是這樣俺越是心痛。俺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用手撫摸著兒子的頭發對兒子

說：“兒子，媽媽這次是真的走了，一會車就來了。以後你一放學就上網，媽媽看到你上網了

就知道你安全回家了。”兒子還是沒有回音，俺走退到兒子的房門口又回頭朝兒子說：“兒子，

媽媽這回是真的走了。媽媽會想你的”。這時領導從外麵進來告訴俺出租車已等在門外了，俺

隨著領導坐上了出租車，一路上俺沒發一言，滿腦子都是兒子，從懷孕到他出生，從上幼兒園

到上高中，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已經跟俺的生命融在一起了，這時俺才意識到俺作了一個愚蠢的

決定。

      真是人還未去，以盼歸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