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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裏白樺林-第三篇 燈花采擷 4: 黃土高原隨想

(2015-05-12 22:23:42) 下一個
每年一次休假,可以出去旅遊一次。對一般城市已了無興趣,總想去一些遠離城市,有獨特曆史的、原始與大自然的風景,尤其是與知青生活有關的地方。去年去了內蒙古的呼倫貝爾,領略了大興安嶺莫爾道嘎森林,室韋俄羅斯民族鄉,陳巴爾虎、新巴爾虎旗的大草原,邊境重鎮滿洲裏、海拉爾等,了卻了曾在黑龍江多年卻未到過大、小興安嶺的不甘。近年思忖再三,終於在2010年往陝北的黃土高原奔了去。

黃土高原被歲月切割成溝溝壑壑,仿佛老人臉上遍布的皺紋。對麵山相隔才幾十上百米,卻是“見個麵麵容易拉話話難”。黃土高原的民歌,多半是那種隔山而唱的情歌,空濛的山穀間飄蕩著信天遊,悠遠、蒼茫、悲涼而動聽,如同光禿禿的高原,雖然荒涼,“一馬馬的平川瞭不見個人”,卻有著“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深遠意境。多年前去陝北插隊的是北京知青,人數不多,才是54萬黑龍江知青的二十分之一,且零散撒在各個村落。電視劇《血色浪漫》中兩撥知青隔著溝壑對歌,產生感情後要說一句貼心話也得扯著嗓門喊,反映出黃土高原的生存方式所派生的獨特的文化。

去年在鳳凰衛視的知青訪談節目中,有一組陝北知青的專訪,使我較多地了解了那裏的一些事情。

陝北氣候極度幹旱,種子播下後若連續半個月無雨,這一年就有顆粒無收之虞。即使算是風調雨順,也隻能對付大半年,到了冬春時節青黃不接時,就得外出乞討,這是米脂一帶農民的生活常態,知青亦不例外。《血色浪漫》的作者十分了解那裏的民情,鍾躍民等知青換上當地農民的破棉襖,一路乞討,在縣城以表演一段樣板戲換得一塊烙餅。

高原山路崎嶇,交通極為不便。偏遠鄉村貧窮落後,缺少現代化的交通工具。村民一旦生病,當地缺醫少藥,隻能用騾馬車或者人背著扛著顛簸幾十裏上百裏,等到了縣城醫院,病人往往病情加重甚至氣絕身亡。有個知青赤腳醫生自己學著開刀,竟然就地救活了一個腹膜穿孔的村民,當省衛生部門欲將其作為四人幫的餘孽處理他時,純樸的村民將調查組趕走,並聯名寫了萬民折,驚動了中央,最終將他保了下來。他叫孫立哲,一個知青中的傳奇人物。

這一切,早就強烈地吸引著我。我想看一看掛上鈴子《趕生靈》,溝溝壑壑《走西口》,懷抱可愛的《蘭花花》,惦記著《五哥放羊》的那個地方。

往延安方向,一路都是高速公路。沿途山嶺大多已披上綠裝,雖然都是灌木類的樹毛子,倒也將光禿禿的黃土高原裝點出了生命,那是朱熔基總理視察點化後實行飛機播種的“天寶工程”。山路兩旁星星點點地長著一些纖細的白樺樹,說明緯度和海拔都高了。公路邊零星種著一些玉米、高粱和糜子,葉子枯黃,真不知要走多少路,從哪裏取用水來灌溉。

過了洛川,往壺口去要走好長一段山路。峰回路轉,司機熟練地駕駛著中巴車,遊客中還是有暈車的。途經宜川縣城已是傍晚,街景頗顯寥落。導遊介紹:這是延安地區最貧困的縣,縣城裏沒有一輛卡車。穿過縣城街道,果然如此。

到達壺口鎮天已擦黑,拍照不成了,隻能先住下。燈光昏暗的旅館坐落在黃河邊,極其簡陋,用水尤其是熱水不便,屋裏一個插座也沒有,沒法給手機充電。好在有一個小電視機,陪我度過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清晨5點半起床,進瀑布景區天還沒透亮。非常地陰冷,與白天溫差很大。此種光線照相的效果也不太好,好不容易來一趟,卻因旅行社硬性安排購物耽誤了時間,真掃興啊。

既然來了,就好好地看一下吧。幾百米寬的黃河浩浩蕩蕩自北而來,到這裏突然收窄,僅有了幾十米,形成一個天然的“壺口”,並產生一個幾十米的落差,高處集結的河水轟鳴著俯衝而下,聲響巨大,激濺起大片的水霧,要是在陽光下,一定會有絢麗的彩虹。瀑布洶湧澎湃,飛濺出的水珠使得人身上潮呼呼的,就像陰雨天一樣,更增加了寒冷的感覺。由於濕冷,我的關節僵硬生疼,爬上爬下很不得勁。當地人牽著毛驢,讓遊客穿上陝北特色的紅襖綠褲,頭上係著羊肚子手巾,騎上毛驢擺起pose拍照,生意還不錯。

九曲黃河奔跑到這裏,變成了南北向,成為陝晉兩省的界河。對麵的呂梁山脈與這裏的莽山隔河相向。遠處一座大橋連接兩岸,為兩省共同建造。有趣的是,陝西一側的橋墩之間建有護欄,山西部分卻沒有,導遊的解釋是俺們陝西人淳樸。

看對麵山上賓館酒肆霓虹閃閃,而這邊山坡上卻空空蕩蕩黑乎乎的,說明自古出晉商的山西人更具有商業頭腦。可不管怎麽說,一座橋造成這麽樣的四不象,足見地方畫地為牢的意識根深蒂固,形象地回答了“為什麽發展慢”的問題。

壺口往延安的路上要翻過一個很高的塬(塬是黃土高原因衝刷而形成的高地,四周陡,頂上平),據說塬上的村子至今貧困,一家人合穿一條褲子,真無法理解這些年扶貧是怎麽扶的。早就聽說捐助物資到鄉下,先憑職權層層克扣,到了最基層的村裏,哪家兄弟多、霸氣足的人家搶先爭奪,真正赤貧的卻往往無所得。這是熱心捐贈的人們不很了解,更是不敢想象的。可惜在旅遊的限製範圍內,不可能隨心所欲地深入觀察。圪梁梁的高坡上星星點點的窯洞時常映入眼簾,一睹黃土高原獨特的民居,耳邊仿佛又響起了高亢、悠遠的信天遊。

少年時代起,延安給我的記憶符號就是寶塔山、延河水、棗園窯洞的燈光。“幾回回夢裏回延安,雙手摟定寶塔山”,賀敬之的著名詩句情真意切,朗朗上口,幾十年不忘,使我一直有著去延安的願望。

到達延安已是中午,市區在霧靄的籠罩下灰蒙蒙的,導遊說寶塔山有傾斜不能參觀,不知是真是假。延河完全幹涸了,挖泥的機械在河床裏轟鳴著作業。市區有一些高層建築,是為商業大樓和住宅,估計是中央財政撥款的。街上到處是旅遊的團隊,許多小販上前兜售著粗糙的旅遊小商品。

在王家坪、楊家嶺、棗園、鳳凰山等景點中,隻能聽當地安排調度,根據客流量的多少參觀其中兩個,我們被分配至王家坪和楊家嶺。在楊家嶺,看到毛澤東、周恩來等領導人居住的窯洞裏如此簡陋,想象著70年前疲憊不堪的紅軍在這裏安營紮寨,自力更生、艱苦奮鬥,開發南泥灣、自己紡線線來解決給養,從此迅猛發展並最終贏得天下,不能不令人感到震撼,非有遠見卓識、雄才大略者不能吃得其苦。隻是在充斥著銅臭味的當今社會,昔日的光環黯然失色,革命聖地徒剩軀殼——物是人非了。

那幾天,還去了黃帝陵、華清池、兵馬俑、地宮、半坡遺址、華山、秦嶺的終南山等,見到了西安的大雁塔、古城牆、鍾樓、鼓樓、曲江景,品嚐了羊肉泡饃、餄餎麵、子長煎餅等。

陝北、關中、黃土坡,不虛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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