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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敗記 (二) 愛情博弈

(2015-01-13 07:07:23) 下一個
曾經,安可也鋪下一個天羅地網,讓一個男人深深地墜進去。用美貌和溫情將他俘虜,用孩子和愧疚將他征服。丈夫和前妻的adolecent女兒恨她到咬牙切齒。躲在房間裏拒絕去上學。安可心無旁騖地挺著肚子,營養進餐定時鍛煉。自己是丈夫和前妻分居後才介入的,安可捫心無愧。整整六年,安可從大學三年級起就戀上了這個憂鬱瀟灑的博士生助教。

“倪安可,交作業了。”助教會說。讓安可覺得親切之極,她喜歡他象中小學的老師同學連名帶姓地那樣叫她。

有人說,一個人走出上一段感情的時間是那段感情的一半時間。丈夫和前妻相戀結婚整整十四年,自己等他七年也不為過。可肚子裏的兩個小祖宗等不了。 半年內,訂婚,同居,結婚,生孩子。安可的幸福來的快如旋風。

似乎就這麽一眨眼,安可成了三個孩子的媽媽。相夫教子讀博,安可在短短三年內把該做的都做成了。父母也沒有什麽可以催促她的了。曾經原地踏步的她,度過了多少個難熬的剩女生日。 “人生有許多milestone 是因該按時完成的。”媽媽曾說,“要象攻學位一樣對待結婚這件事。”

六年裏,安可沒有什麽milestone可以交待。隻有調整自己的心情,盡情美麗。旅行,讀書,打扮,安可細細體會著每一個幸福瞬間。等到身邊的美麗姐妹們紛紛披上婚紗,綻放在facebook上。等到有一天已成為教授的那個年輕助教因孤獨留意到她安靜的美麗。曾已打算放棄的她終於做了一次幸福的新娘。雖然有些倉促,但也足以交差了。安可對得起父母,也對得起自己的心。

雙胞胎兒子到了兩歲多,安可在世界五十強的公司裏找了一個實習生的職位。她的重心,還是想要放在家庭上。工作麽,就是為了有一個好的氛圍,有一個提高自己能力的平台。至於金錢和權利,安可並不是很上心。 和麵試自己的德國老頭很聊得來,安可很滿足地上任了。

誰知三個月後,德國老頭便一臉沮喪地和她道別。有更年輕有為的人來接我的班了。安可知道這個傳說中的超級魅力帥哥。生意上是公司的殺手鐧,是每個女人在早上悉心裝扮的原因。她們不期望他為自己停留,隻希望在他的森綠色眼睛裏留下自己的倩影。

琅牡難伺候極了。報告三天之內要perfect。所有會議都要安可參加,有時還要她自己做presentation。安可的每一份報告都被琅牡打破沙鍋問到底,“你為什麽會得出這個結論?你的推薦是什麽?你認為你的建議可以實施嗎?你做這個決定時有沒有想過你的assumption是否可靠?”每一個project,安可總要花完自己的聰明才智。 還要挖空心思給一個有個別出心裁的看法和建議。兩人可以為了一個數據結論爭得臉紅脖子粗。為讀懂客戶的意向,討論到手舞足蹈。琅牡談到數據,安可就強調客戶心理。琅牡舉例亮經驗,安可搬出文化差異和曆史哲學。安可要在這個高智商帥哥麵前證明,不是隻有你才優秀。不是你的理論才是正確。不是象你一樣穿戴名牌才是有品位。不是有高級跑車和湖邊loft公寓才是成功。

安可在工作上的優秀成績單,更顯出她在家裏的失敗。三年了,她還是小心翼翼地觀察丈夫的心情起伏。他們從未爭吵,但也未曾交心。丈夫和她,似乎總是隔著一層薄薄的透明塑料紙。 丈夫的眼睛,似乎看著自己,又似乎看著別人。安可一直以為因為自己夠強大,所以可以做那個愛得多一些的那個人。可是安可很累了。她努力做一個三個孩子的媽媽,她盡自己所能做一個合丈夫心意的妻子。她在周末,換上二手店淘來的vintage連衣裙。網購搶來的珠色strappy sandal,期待丈夫一個讚許的眼神。 “Mommie 你好漂亮!So pretty.” 隻有牙牙學語的雙胞胎兒子,給她來個雙語雙料讚美。

丈夫對她相敬如賓。這不就是父母說的平淡生活完美婚姻嗎? 安可總是很疑惑,他的心裏有多少自己的陣地。有時在公司裏被琅牡惹急了,挎著包摔門而出。安可的心情糟糕透時,她期待一個堅強的臂彎,一個溫暖的擁抱。回到家,丈夫在地下室的工作室裏,那是個她不曾一個人進入的房間。丈夫已經把飯菜洗幹淨,該化凍的已經放在水池裏。安可還有什麽可抱怨的?準備晚飯同時,安可豎起耳朵聽丈夫的動靜。她多麽期待有一天她打開門,丈夫等在門後,然後緊緊地給她一個擁抱親吻,象一個饑渴的人,等著安可給他救命的露水。每到五點半,丈夫會從地下室浮起,安穩地說:我去接Sam and Eric,然後穿衣穿鞋。安可會衝去門口,給他一個peck,她要做一個讓他心寬的妻子。一天的壞心情被壓到腦後,好好給家人做一頓晚餐。

有時安可覺得自己在生活的博弈中失敗極了。二十歲的那個十年裏,為了一個男人耗盡自己的豆蔻年華。三十多歲才到大公司裏從實習生做起。還要受這個比自己小三歲的臭男人的氣。回到家,這樣無風無浪地過著,但總不能確定,丈夫是否真愛自己。有人說,女人的第六感是很準的。每想到這兒,安可總是心裏暗暗發麻。不要胡思亂想。對她的種種疑問試探,丈夫總是這樣說。

六個月後,安可就破例爭取到另一個部門的level 6 permanent position。有琅牡做保票,安是不二人選。事業上的小成績,讓安可稍有了安全感。公司聖誕舞會的scavenger hunt 遊戲中,讓玩遊戲的人在短時間內找十樣物件。第九件是拿到男人的襯衫。加拿大人玩遊戲都是這樣瘋嗎?幾個女同事衝向琅牡,他不緊不慢地放下葡萄酒杯,跟著音樂的節奏慢慢脫下西服外套,解開領帶,脫下襯衫。整個過程,尖叫比起,成了整個聖誕舞會的高潮。

“嘩眾取寵的家夥。“安可隻用眼瞟了一下自己的這個舊老板。隻見他在人群中微笑看著自己,點頭示意。安可馬上伸手鉤住自己的丈夫,細看他禮貌穩重地給身邊的同事講訴自己的研究項目。

琅牡剛接手Marketing VP 這段時間談了很多說中文的戀愛。記性極好的他卻總是把她們弄混。他有時會被安可氣得半夜醒來,重新修改presentation和計算數據。這個女人,不是拿自己年薪零頭的實習生嗎,一副我聰明我怕誰的樣子,不願坐琅牡的高級跑車,大叫頭暈。還整天穿著一身象盔甲一樣的灰色西裝裙。有時安可對他據理力爭的樣子,讓他氣得走神。真想狠狠咬她一口,再脫下她的灰色盔甲。可每次走神,安可一眼就看得出來,幾次她摔門而去,大叫著我回家做晚飯了。

那一天,琅牡想一把抱住這個瘦小的女人,對她討饒,告訴她自己的一生的恐懼。琅牡怕了,在安可麵前,自己越來越軟弱。琅牡決定,掌握主動,把安可調走。對安可的能力,琅牡很有信心。隻要不在自己的直接管轄內就可以了。這個可惡的安可,興高采烈地離開了自己,好像自己是個可怕的妖怪。更可惡的是,有時琅牡在會議室裏碰見安可,見她穿起塑身的裙子,用細皮帶勾出了腰。琅牡不可避免地留意著她。留意著她做的數據和proposal,留意她和誰說笑。有時即時地提醒一下某些產品的特性和顧客的需要。這是部門之間的合作嘛。

琅牡開始用英文談戀愛,似乎說英文的愛情更加平穩一些。他還是會有意無意地走過安可的辦公室,發現她開始加班。以往每到5點就喊著要回家做飯接孩子的人,總是七八點還是在電腦前傻坐著。是工作的壓力?琅牡假裝若無其事地在走廊裏問起部門的情況和安可的工作。沒有啊,沒有特別忙。

漸漸地,琅牡每次看安可的眼神總是悠悠的灰綠色。身邊的同事們,似乎有一些察覺。琅牡的亮色係列襯衫漸漸換成了白色,灰色,和藍色。他的尖頭亮皮鞋,退居二線,琅牡總要等到安可離開公司,看著她進車開走之後才發動他低沉引擎,快速駕駛在燈火通明的高速上。安可不可能沒有感覺,這個徘徊在五米之外,卻總是注視著自己的灰綠眼神。好像一頭銀背北極狼,注目著一隻迷失在雪地裏的白色雪狐。安可不知道,他是把自己當成獵物,還是。。。

琅牡第一次見到狼是和Thomas一起去打獵。當他看見一群野狼從前方樹林走過,他端起槍正要射擊。在他童年的腦海裏,狼是凶惡的動物。母親會把所有的壞人比作狼,難民營裏的皮條客,偷渡船上的蛇頭,手裏抓著一把把鈔票的毒梟。Thomas用他厚實的手壓下琅牡的槍,對他搖頭。Thomas的眼睛也是綠的,但是總是一種歡快的綠色。和他的紅頭發相映成輝,總讓琅牡聯想到聖誕節。從某種意義上來說,Thomas是琅牡的唯一父親。有時他看著Thomas的綠眼睛,總是有一些盼望自己的眼神裏也有同樣的愉悅。

Thomas拍著琅牡的肩膀說,狼隻是有動物的本性,它為生存而捕獵。我們和它一樣,隻取所需,並且感謝麋鹿成為我們的食物。Thomas還會半開玩笑地教他一段德語的感謝禱告,再聞一聞土地說是印第安土著的狩獵習慣。琅牡從小就太聰明了,他看穿很多隻說給孩子們聽得謊言。但他也很感謝Thomas冠於他同齡孩子應有的迷糊和童心。母親遇到Thomas是老天給她的補償。琅牡記得母親和Thomas一起幸福的樣子,會有些感慨為什麽Thomas沒有早些出現。母親被餐館裏的人欺負的時候,是琅牡衝出去和他們撕咬拚命的。母親被人騙走積蓄的時候,是抱著琅牡嚎啕大哭的。你出現的有一些晚,如果你早一些出現,我的眼睛裏或許會有和你一樣的明亮,我的心可能和你一樣迷糊。可是,琅牡還是感謝Thomas, 讓母親有了戀愛中小女孩的樣子。讓自己可以假裝孩童的單純和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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