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無聲（6）：結局

自從掃羅國王發動這場討伐亞瑪力人的戰爭以來，   每天黃昏，  伯利恒的城門口就是一個交流各類關於戰爭的流言和傳聞的信息中心。 這些所謂的最新“軍事情報”， 一般有兩個消息來源：一是從戰場上回來的受傷兵士；  另一類則來自那些一輩子好空想的老牧羊人。   這些老牧羊人每天清晨就趕著主人的羊，  要不是爬在希伯倫高地的草場上， 眯起眼來瞭望200裏外戰場的硝煙，  再用詩人般的想象力編造出種種大戰的故事；  要不就是  用一勺的羊奶換些基尼商隊的道聽途說。

 一到黃昏時分，  這些老牧人就必站在城門口，津津有味地開講起大戰的每個細節和進展，  當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時，  他們心中往往泛起英雄般的自豪感，  好像自己也是一名騎著戰馬的指揮官。這些一輩子和群羊廝守的老莊稼漢， 戰爭成了他們火花四濺的靈感，  也成了一生唯一被眾人尊敬的時刻。 最近憂心忡忡的耶西，  總是吩咐兒子們道： “不要輕易相信那些牧羊人的故事，我們一家人最需要的， 就是每天都要為三個哥哥的安危祈禱”。 將近二十天過去了，   伯利恒城裏的人們，  幾乎也沒有任何關於前方戰爭最真實的消息，  每個有男子應征的家庭，  天天都在焦慮和恐懼中渡過。 連最初那些不相信流言的人，也不自覺來到城門口，希望能從這些謠言中找到一些有價值的信息，  暫時擺脫一下自己難言的焦慮。 又是一個黃昏時分，  夕陽的餘暉如沙場上流淌的鮮血，  把伯利恒周圍的山崗映得通紅。 這些老牧羊人們還是照例在晚飯後，   來到城門口發布最新戰報。  一個老牧人此時正繪聲繪聲並手舞足蹈地講道： “突然哢嚓一聲，  我們以色列英俊的王子約拿單，  一刀砍下亞瑪力士兵的五個人頭。  王子的這把寶刀，   可是當年約書亞大將軍出埃及時，   戰無不勝的傳世奇寶”。 群眾中立刻發出一陣歡呼聲。    這時在旁邊聽得也很出神的大衛，  卻不解地反問道： “大叔，  那麽亞瑪力人的腦袋不就和韭菜一樣嫩了嗎？” 隻見這個老牧人一時惱羞成怒，   惡狠狠地瞪著大衛說： “誰家的臭小子，滾一邊去”。 話音還沒落下，   城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陣人馬嘈雜的聲響，  其中有人高喊起來： “亞瑪力人來了！” 圍觀的人群馬上四處逃竄，  那些“軍事情報員”跑得更是比羚羊還快，一下就在人群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原躲在人群中偷聽的耶西，  見狀卻立即站出來，  無所畏懼地高喊著：“大家別忙著跑，快關上城門”。 耶西一家的房子就在城門邊上，  他立即回家叫來其他的幾個兒子和仆人，準備把那扇敞開的城門關上。   他們正要用力關上這個沉重的大門時，   隻見一個馬兵向伯利恒城飛馳而來，   並高喊著： “以色列勝利了，  我們活捉了亞瑪力王亞甲”。

 一下子整個小城歡騰起來，  人們紛紛又走回到城門口， 準備用最熱烈的方式，   來迎接自己骨肉之親的凱旋。  那一隊的人馬行進得很慢，   當這群人疲憊地走到城門口時，人們剛才的歡樂立刻消失了。原來去時的一千人，  現在還不到500人了。 “我的上帝啊！我的兒們在哪裏？”耶西邊走著，邊喊著，緊張地向隊伍裏張望著。 這裏有親人相見時的欣慰，  也有失去親人的哀號，   哭聲和笑聲都交織在一起。 耶西在隊伍中沒有看見大兒子以利押，不過看見二哥亞比拿達攙扶著三哥沙瑪朝自己慢慢走來。 耶西急切地問道：“你們大哥呢？”。 二哥亞比拿達說：“大哥以利押在活捉亞甲王時立了戰功，  現被掃羅王召為皇家禁衛軍了，  現去了首都基比亞待命”。 老人家的心這才放下來，耶西幾乎流著淚水， 向旁邊的老伴喊到： “孩子她娘， 去取出最肥的羊腿和上好的美酒，   今夜我們要為孩子們開慶功會”。 一直跟在父親後麵的大衛， 此時看見二哥亞比拿達背上掛著一把鋒利的大刀， 好奇並羨慕地問：“這是誰給的？” 亞比拿達得意地並抽出大刀，在大衛眼前晃著說：“從亞瑪力人手中繳獲來的”。 三哥沙瑪也不甘示弱，在一邊插話說：“我這裏也有一把亞瑪力人的短劍”。 大衛上前端詳起來。 亞比拿達接著說：“這場戰打得實在辛苦，  圍攻了京城十五天，  最後我們才活捉了亞甲王。我們還俘獲了一批亞瑪力人最上好的牛羊， 勝利後它們都被掃羅國王趕往到了京城”。 三哥沙瑪也不停補充著：“我們還見到了騎毛驢的老先知撒母耳…..” 突然直街上傳來一陣陣女人的哀嚎聲，把所有人的嬉笑全凝固住了。 耶西深深歎了一口氣，“唉！今夜伯利恒又會多了幾百的寡婦，多少父母又會少了自己獨生的愛子”。 大衛開始陷入沉思並一言不發，不過一段短暫的停頓後，身後又傳來兩個男人的狂笑聲： “喝喝，我們還活著，還立了戰功，以後還會有戰爭要參加！”這個嘈雜的聲音一直傳到遠方的夜空中。 （第一卷：少年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