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無紫薇

隨便寫寫,不必太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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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綠卡北京緣 16-17 :她不赴約

(2014-10-01 16:43:01) 下一個

16)她不赴約

 

鄧菲的一席話落在耳朵裏,雖然難聽,但也有道理。確實蹊蹺啊!蘇瑞把自己當成是好朋友呢?還是當成需要傾訴的心理醫生,或者說不花錢的心理醫生?是的,蘇瑞把最深處的隱秘,不能見光的痛和傷心,全都亮給了尼可,但是從沒邀請她去過家裏作客,把丈夫大大方方介紹給新朋友,對她很難嗎?

 

蘇瑞每次要見尼可,完全憑著自己的情緒。當然,選的地點都頗有檔次,都是高級的酒店或者茶樓 ,她對娘家無所不談,娘家是青白日下的一棟爛房子,可以領著你進去,隨便參觀,隨便觸碰;而婆家就不同了,婆家是深山裏煙籠霧罩的城堡,你隻能遠望它的巍峨雄美,卻不允許你輕易走近。

 

那是一個深秋的天,風吹在臉上已經有了刺疼的感覺。銀杏葉落在地上,滿眼的燦黃絢爛,而這絢爛馬上就要被冬天帶遠。尼可喜歡走在落滿銀杏葉的街道上,感受秋天最後的斑斕,自己的家鄉一年四季都是常綠主宰,沒有季節的變化。蘇瑞對尼可說過:“我喜歡北京的秋天,各種色彩都找得到,我常常坐在院子裏的銀杏樹下,一坐就是好久。“

 

尼可主動邀請蘇瑞:“ 過幾天就是感恩節了,感恩節那天正好是周末,我想請你和先生到我家作客。沒什麽外人,就是我大學裏的四個好姐妹,你見過她們的。”

 

你有火雞嗎?”蘇瑞問。

 

火雞早請朋友幫忙訂了,紅莓子果醬、甜山芋、南瓜餅也準備好了。”

 

天啊,你還有 紅莓子果醬?那是多少年前的記憶了。” 蘇瑞表情錯位,激動地叫了起來。

 

晚餐前鄧菲會來幫忙的。”尼可補充了一句:“感恩節的工程大,我需要助手。”

 

尼可看見蘇瑞的眼睛驚喜地閃了幾下,隨後便逐漸黯淡了,她半低著頭,抱歉的句子裏夾帶著不可抗拒的理由:“中國人是不過感恩節的,我老公最近特別忙,一早就出去了,晚上很晚才回來,他吃不慣宴席上的飯菜,每次回家,都要喝我親手煲的綠豆銀耳湯。”

 

綠豆銀耳湯?呸!她怎麽不煲紅豆豬頭湯,一顆紅心愛豬頭。” 聽完尼可的敘述後,鄧菲很不屑地說:“算了,算了,別理她了,別把自己幹幹淨淨的一張臉貼在臭轟轟的屁股上,你沒看見她在敷衍你嗎,故意與你拉開距離。”

 

如果真是這樣,這朋友還是不做的好,感覺我是在故意討好她似的。” 尼可說。她被蘇瑞拒絕已經不是一次了,無奈揉雜著失望,在她的胸口滾來滾去。

 

就當她是個熟人,不要太認真,更不要把關係搞僵。” 鄧菲拍著尼可的肩膀安慰她:“蘇瑞算什麽呢,你有這麽多的朋友。”

 

是的,我在北京有這麽多的朋友,多她一個少她一個,又如何呢?交朋友就是隨緣,相聚相散都誰緣。” 尼可轉身問鄧菲:“感恩節那天,劉莎和奎可然都要來嗎?”

 

鄧菲說:“劉莎是沒有問題的,奎可然大概來不了。她報了托福班,天天都在啃她的English骨頭,瘋都瘋了。”

 

尼可說:“我知道她想去美國,美國是她的夢。但是吃頓飯的時間總該有吧?”

 

鄧菲癟嘴道:“我跟她講過的,吃飯時見了尼可還可以操練英文。她不聽,她說尼可那個英文根本跟托福和GRE對不上口,她還抱怨跟尼可在一起這麽多年了,幾乎就跟大家說過英文,除了跟家人聊天。尼可就是一個披著美國皮的中國人。”

 

我在她心目中就是這個形象啊?” 尼可笑道:“這個形象不差啊,披著美國皮的中國人。”

 

要說披著美國皮的中國人,誰也比不上蘇瑞。”鄧菲雖然討厭蘇瑞,但是也不得不給幾句正麵的評價:“從來沒看見哪個外國女人,能把旗袍穿得如此的風姿綽約和楚楚動人。”

 

如果不風姿綽約和楚楚動人,有強大家庭背景的人怎麽會看上她呢。這是你的潛台詞吧?” 尼可笑問。

 

對了,對了,你說她的老公,蘇強,那個一定長得充滿創意的人,她不想帶給我們看,肯定怕掃了她的麵子。”

 

於是尼可也認定了這個理由。一定是蘇瑞的丈夫長得太醜,讓老婆拿不出台麵,隻好藏著掖著。人生不可能處處都風光吧,好事情哪可能都讓你占全?她們說著聊著,開心地大笑起來。

 

 

17) 天性都要遠走高飛

 

感恩節前一天,鄧菲對尼可說:“反正沒請外國人,我們幹脆做一種改良的火雞,美國傳統的火雞不好吃,我們用中國的佐料來改良,你看如何?”

 

尼可點頭道:“吃慣了中國東西南北的佳肴,還真不愛吃那白滋滋無味的火雞。”

 

心動就行動,鄧菲帶了半箱子的佐料去了尼可的家,還有半箱子的黑木耳、香菇和幹黃花。鄧菲主廚, 尼可配合,先把烤好的火雞肉切了幾大盤,用火雞當原料,做了回鍋火雞,魚香火雞,宮保火雞,麻辣火雞,五香火雞海帶絲......滿屋子的菜香味滾來滾去,把人的腸胃和舌頭一起勾引。

 

劉莎說:“太香了,我要張開血盆大口大幹一場。”

 

尼可笑道:“一切都準備就緒,我們一起上。”就在尼可倒紅酒的時候,門鈴的音樂響了。

 

這個時候,蘇瑞不可能來吧?” 鄧菲問尼可。

 

蘇瑞不可能,奎可然倒有可能。”尼可邊說邊去開門,預料沒錯,果然是奎可然,一身紅豔光亮地閃進眾人的視野。尼可說:“你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空降而來了。”

 

奎可然說:“尼可小姐,你現在的中文比我說得還溜,我什麽時候英文能進化得像個人樣?”

 

你很快就會從爬行的賴皮狗進化到可以勉強直立的黑猩猩。對了,為了進化,你不是天天都在修煉托福嗎?” 劉莎問:“怎麽,今晚不修煉了?”

 

你天天枕著美國大頭夢,跑到我們這兒來溜達什麽?” 鄧菲從廚房出來,把一盤火雞炒腐幹端上了桌子,那是今晚的最後一道菜。

 

我為什麽不能來,今天是感恩節,美國的節日!” 可然一邊脫大衣一邊說:“原本沒打算來的,想 多做幾套全真題,後來一想,不對,我既然想去美國,這原汁原味的美國節日我怎麽能錯過?”

 

就你崇洋媚外,可惜我們今天的火雞是給中國人燒的。” 尼可說。

 

可然低頭一看,才發現滿桌子的火雞菜肴,五顏六色,全都融匯了中國的特色,又是薑蔥,又是辣椒, 放了芝麻醬,放了香菜和醬油。然後是榨菜、黃花菜,黑木耳,居然還有臭豆腐。她裝出快暈倒的表情叫道:“你們怎能這樣糟蹋火雞,感恩節啊,我是準備來感受正宗的感恩節,失望啊,失望!”然後她頭一揚,嘴皮子開始冒出一串英文:“Where is Turkey? Where is Mashed potatoes? Where is Cranberry? Where is Pumpkin pie?”

 

劉莎問尼可:“這瘋家夥不說人話,在放什麽洋屁?”

 

尼克說:“這瘋家夥想吃感恩節的火雞、土豆泥、紅莓醬,還有南瓜派。”尼可轉頭問她:“你怎麽那麽愛美國?”

 

可然仰頭喝了半杯紅酒,反問尼可:“你為什麽那麽愛中國,有理由嗎?”

 

尼可搖頭說:“真的找不出理由。”

 

可然說:“這就對了嘛,愛一個人,愛一個地方,根本不需要理由。”

 

鄧菲說:“你們都屬鳳凰,天性都要遠走高飛,一個是從太平洋那岸飛來的鳳凰,一個是要飛到太平洋那岸的鳳凰。”

 

劉莎說:“有個人到了北京不想回美國,有個人在北京天天想美國。“

 

幾杯紅酒下肚後,可然的話越來越多,一張嘴管不了活蹦亂跳的舌頭,什麽話都可以放出來跳舞。她告訴眾人,她想去美國,並不是最近才有的夢,中學的時候,就讀過一本書:《光榮與夢想》,威廉·曼徹斯特筆下的的美國啊,民主世界的理想,自由平等的天空下,似乎連獅子和老虎都是博愛的,人民享受著應有的權利,沒有歧視和貧窮,那是地球上唯一的天堂。那些美妙的言語,那些崇高的境界,讓青春期的可然興奮無比,恨不得馬上飛向美國。她形容自己真的是熱血沸騰,熱淚盈眶,暗自發誓:“今生今世我一定要去美國!”

 

你既然那麽神往美國,為什麽不早一點行動,比如大學就去美國。”劉莎問。

 

可然說:“你知道我家裏經濟不太好,我父母隻是工廠的普通幹部,我奶奶沒有工作,病又多。我考大學的時候本來想報考英語的......”

 

尼可插進了一句話:“我記得你說過你想當作家,所以你報考了中文。”

 

可然老實說:“作家夢是一個因素,另一個因素是我家裏出了個事,我的一個表姐去了美國,還嫁給了老美,後來買了房子還有了孩子,不知怎麽突然瘋了,有一天開槍自殺了,我父母嚇得要死,翻來複去地說,美國那地真的去不得,去不得。”

 

你也被嚇壞了,暫時不敢想美國了?” 尼可問。

 

哪容易就嚇住了我?總不能因為飛機有過空難,就再不敢坐飛機?因為遊泳池死過人,就不敢下水去遊泳?其實我還有一個表姐在美國混得很好。很長一段時間,我之所以黯淡了美國夢,是因為我看見中國越來越發達,機會越來越多,我相信留在中國,前景也會光明,甚至偉大。”

 

那現在怎麽就不光明了呢?” 尼可問。

 

可然站起身來,指著窗外的天說:“你們看看,這是什麽天? 有過光明嗎?成日被灰塵籠罩,暗無天日,白天像陰間,夜裏像地獄。”

 

沒這麽誇張吧?” 尼可說:“北京的汙染是嚴重,但是你我都可以呼吸,都能夠承受。社會發展了,人民有錢了,但是汙染也跟著跑來了,汙染是跟在發展後麵的黑影子,你暫時甩不掉的。” 她突然想起蘇瑞說過的一句話:“北京的空氣再髒,隻要我的腳還踩在這片土地上,我就能幸福地呼吸。”

 

有一個鏡頭尼可忘不了,那日尼可和蘇瑞從茶樓出來,漫天的黃沙撲來,讓人睜不開眼睛,尼可說,我們快上車!蘇瑞依然站在風沙裏,臉上帶著幸福的微笑,她對尼可居然還有抒情的雅興:“這是天國裏吹來的黃金沙,給北京和我帶來了財富和幸運。”

 

那個狂想病患者我們今晚不提了。”鄧菲說:“ 反正北京就是髒,一開窗就可以免費吸煙。”

 

劉莎插話了:“是啊,人人都在鄙視北京的環境汙染,但是人人都賴在北京不想走。全國人民都知道北京髒,但是全國人民都知道北京的人均壽命排在中國的前麵,那些天天喊北京空氣是毒氣的,天天說自己老家山清水秀的,幹嗎不打包快回老家去?老家的新鮮空氣聲聲呼喚著你呢。?”

 

可然攤開雙手笑說:“我就盼著去美國呼吸新鮮空氣。老家的空氣也汙染了,比北京好不了多少,現在中國凡是發達一點的城市,城市的天空就是被霧霾圍剿。”

 

可然說起那年的春天,她陪外地的客戶遊覽北京。 沙塵暴很張狂地來了,吹得可然睜不開眼睛,一頭一臉的沙子,連風衣口袋裏也裝滿了黃沙。可然心想,這漫天的狂沙,灰暗無邊,就是我要生活一生的地方嗎?不,不,我一定要離開離開它!

 

鄧菲問可然:“自打你吃了一嘴的黃沙後,你就開始準備托福,發誓要考到美國去嗎?”

 

可然還有一係列的故事,各種細節五光十色,但她沒有拿出來分享,那是她心頭的一串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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