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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記處女三翠

(2015-11-21 06:27:04) 下一個

一轉眼, 我的處女三翠(Century ride,100邁騎行)已經是一個多月前的事了。但忙著搬家換工作,人是物非,恍惚間,仿佛確是上世紀的事情。

要記下來,對自己,也對支持和關愛自己的父老鄉親有個交代。

這是我第三次參加這個為抗癌籌款的慈善騎行。至今為止,每年的裏程數呈階梯式上升,從第一年的25邁,到第二年50邁,第三年100邁。還好,賽事裏沒有200邁的行程,不然明年我會死地很難看。

正式騎行的前一周末,搞了個80邁,心裏算是稍稍有了底。網上的師傅給我打氣說,正式騎行時吃喝拉撒都不用愁,能搞80,一定能搞定100。我一聽,有理,心下寬鬆許多。

周四一大早,收到組委會給100邁騎手的電郵,強調今年新路線難度係數大,強調參賽選手要按各人能力行事。為了沿路保障到位,在正午時分,60邁處將設置關卡。如果100邁騎手到時沒過關,就需要折回頭,改騎75邁。我心裏一沉,迅速心算,早晨七點出發,五個小時,除去吃喝拉撒半小時,四個半小時,60邁,均速13.3邁。這就是我單人長途訓練的速度。我玄乎啊!

趕快到未名騎行版上去求解。師傅說,有兩法可破。一是大幅減低吃喝拉撒的時間,力求5小時內隻停10分鍾。二是找帥哥跟騎。版上的男女大佬們也都紛紛提議,但歸根到底就是師傅說的兩條。

我心想,第一條我可勉強照辦;這第二條,根據我以往的經驗,恐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但事到如今,隻有硬著頭皮上了。

周四一整天上班,我都心不在焉,一得空就去研究路線爬升圖。越看越慌張,為什麽虐人的大坡子都在後半程? 晚上下班, 心想這是去把後半段的路況先摸摸清楚的最後機會了。說辦就辦!夕陽下,一路向西開去。隨著天越來越黑,我的心也越來越涼,看著那些曲折幽回,衝著我齜牙咧嘴的山路上的大坡子,踩油門的小腿肚子有點抽筋。

怏怏地,我在夜色中回了家。

比賽前一天周六下午,如同以往,賽事組織者組織騎友們歡聚一堂,城裏的大小餐館使勁渾身解術要把參賽騎手們喂好喂飽。這樣的機會我是萬萬不能錯過的。

今年的賽場一改以往,第一次設在城西郊區。排隊等吃的,看到在我前麵的頭發花白的女士也帶著標誌著騎三翠的紫色手環,連忙搭話。人家告訴我,她今年六十整,這已經是她第N次騎三翠了。我心情複雜,一方麵人家六十都能搞定,咱不缺胳膊,不缺腿,沒有理由搞不定啊;可另一方麵,人家經驗豐富,和我這樣的菜鳥根本就沒有可比性啊!

排隊拿喝的。我發現排在我前麵的人是賽事的組織者Jay。 Jay是朋友的朋友,曾在兩次長途訓練騎行裏負責掃尾工作。慚愧的是兩次我都被他掃到。Jay聽說我要挑戰100邁,麵色沉重地說,這次新路線的難度係數很大,不容小瞧。三翠總共有200人報名。但如果中途不濟,可以有縮短的路線,將裏程減至89或是75邁。Jay又強調了正午在60邁處的管卡。言下之意,你太慢的話,就由不得你是搞大還是搞小了。

我暗自歎息,點頭應付。

坐下來吃吃喝喝,一輪又一輪。天色漸黑。晚上的動員大會節目正式開始,Jay上台講話。一開頭,他就問,在座的有沒有騎75和100邁的?我興奮地舉起手,環視四周,我驚訝的發現,偌大的觀眾席裏,烏壓壓的人,可隻有零零星星的手舉在空中。還沒容我多想,我聽見Jay說,就明天路線的困難度來看,我勸剛剛舉了手的人立馬放下盤子,趕快離場,回家睡覺。觀眾一陣哄笑。還好,天黑下來了,估計沒有人看到我瞬間的窘迫。

一夜無話。

起了個大早,飽餐一頓趕到賽場,天蒙蒙亮。100邁和75邁的騎手們大堆小堆地聚在一起,吃GU 的, 帶心率器的,個個都賊眼晶亮,個個都像練家子。忽然聽到有人叫我,扭頭一看是昨天剛認識的60歲大媽。這才發現她屬於一個大媽小分隊。一一介紹,嘻嘻哈哈。 再看時間就差不多了。一小群人推著車向起點走去。左右環顧,我們幾個女生夾在一大群精壯老臘肉,小鮮肉中,有點紮眼。

大兵哥高亢地唱了國歌。隨著Jay通過高音喇叭宣布比賽開始,耳邊聽見一陣清脆的clip in 的聲音,我剛要啟程,沒成想側前方的一名將士連人帶車直挺挺地倒下。人群一陣騷動。嗯,估計鎖鞋上地太匆忙,前麵的人還沒有騰出地方來。這種錯誤也未免太低級了吧?我什麽忙也幫不上,想到正午的關卡, 我還是給大家騰地方吧。一貓頭,我開始了那漫長的征程。

沒一會兒,大家就自動變成了兩路縱隊,一起向前風馳電掣。我明顯感到這比我平時的速度快。24邁休息站,我停下用洗手間,一看數據,哇!均速每小時17邁。果真雞血效應爆棚!我好像還真沒有過騎這麽快過!按師傅說的,掐著表用洗手間,像搶熱雞蛋一樣。這個我不能體會,但意思到了,宗旨就是在休息站不要磨蹭,速戰速決。

出了24邁休息站,騎手間的距離明顯拉開。

我牢記大佬們給的經驗之一是找速度相當的人跟騎。理論上完全講得通。可實際操作起來,我發現這和上非誠勿擾 一樣,要真找到真正合拍的人,一個字,難!當然了,在三翠市場上,什麽顏值,身材,房產證都是浮雲。拚的是踏頻,體力和毅力,我完全處於短板,沒有任何競爭力,隻有咬牙拚那口氣。

就這麽騎著騎著,我發現前方不遠處一個單挑的帥哥(請注意,本文中帥哥為男性統稱),似乎和我速度相仿。 追上前去,原來帥哥在吃東西,怪不得!和帥哥搭話,他倒是很大度的讓我跟著。不知不覺就過了三五邁的樣子。

幸福總是很短暫。

正當我倆在兩米寬窄的trial上快速前行,身後突然殺過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騎行小分隊。總共六人,統一著裝,設備精良,踩頻一致,雌雄難辨。 我抬頭看,前方迎麵跑來幾個跑步的。一瞬間,訓練有素的小分隊係統協調地打著手勢,又是拍屁股,又是指腳後跟,互相傳遞著信號。我這不明就裏的外人看著就像是帥氣的江湖黑話。沒等我反應過來,小分隊中幾個人已經強行插入到我和帥哥中間。我身後還有一個壓陣的。我一時間混跡於大內高手當中,不敢懈怠,隻好拚命蹬踩。

一等跑步者經過,小分隊又是黑話手勢一堆,迅速分離到路的左側。我歡喜地想我又能見到我的帥哥了。但估計帥哥嫌我慢,混跡在小分隊裏,莫名奇妙地就消失不見了。

接下來被我勉強蹭騎的人對我都是無一例外的始亂終棄。望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我心虛地用米姐和版醫的話安慰自己:“不急!姐在下一盤很大很大的棋!”

這一路唯一一個被我踹掉的帥哥是因為他要慢下來補給養。我用1/4秒糾結了一下是不是慢下來等他。 結果害怕誤點,還是心懷歉意地將他拋棄了。

52邁休息站,我一看表,才10點半的光景。看來正午騎過60邁是不成問題。 但15邁多的均速,體力透支,我估摸著下半程要遭殃。不敢磨蹭,吃喝拉撒,幾分鍾解決問題,立馬又翻身上車,繼續趕路。

沒一會兒,兩枚精瘦的大叔從我身邊高速超越,我一下子又鬥誌昂揚,拚命跟上。本以為自己輕如飛燕,神不知,鬼不覺,沒成想人家高手都不用回頭,就知道後麵有盯梢的。兩個人還像mirror image 一樣給我打手勢,指出路上的坑窪不平之處,讓我很是感動。穿黃衣的大叔小腿肚子上寫著“Ride for my Dad”。足足有兩三邁的樣子,我就盯這那行字,機械地高速踩踏著。最終,我怕被大叔們拉爆,決定自己慢下來喘口氣。望著黃衣大叔的背影,我真心誠意地在心裏默默地問候了他老爸。

好長一段路,前後左右看不到其他人。我開始和平常訓練一樣,獨自一人,寧靜安詳,唯一聽到的是自己的呼吸聲和車輪的沙沙聲。

終於,到了65邁休息站,這是我周四探路的起點,我知道真正難考驗人的部分開始了。這時大家的體力已經消耗地差不多了,無論神膏抹多厚,屁股也該開始疼了,前麵25邁卻有1000多英尺的爬升,想著探路時抽筋的小腿,我機械地大口吃著香蕉,活動著酸痛的肩膀。 有幾個騎手在大展板地圖前,研究剩餘路線的爬升難度,討論著要不要騎個小圈作罷。

我利用上洗手間的功夫,把剩餘的神膏像砌牆一樣塗抹在胯下,一陣清涼爽快。翻身上車,繼續孤獨的征程。 

遠遠地看見前麵兩個騎手,一前一後在不遠不近處前進著。明明是穿著我們騎行的統一服裝,卻在一個該拐彎的小茬口徑直地騎了過去。嗯,事先探路的重要性在這裏體現出來了。

短距的人馬早已回頭,剩下在這路上的都是騎三翠的。

這,我得去救!一瞬間,我的俠女情結爆棚,拚了命猛蹬,等稍稍離近了一點,我鼓足了勁兒大喊: “You missed a turn!”  可喊出來的聲音明顯中氣不足,一出口就散在風中了。 這一蹬就是一兩邁,我看他們也沒怎麽費力的樣子,可我就是趕不上。 終於,帥哥們發現不太對頭,兩個人停下來看地圖。 我這才勇猛地跟上。 上氣不接下氣地和他們搭話。倆人連聲道謝,掉頭一起往回走。估計不好意思甩下我,三個人就肩並肩一起向前騎。

年輕點的帥哥是真帥哥,而且是從加州來的帥哥,叫George,嗯,是有一點點Clooney年輕時候的味道。另一個年長點的是真帥哥的哥哥,居住本地,叫Greg。我斜著眼偷偷瞟一下,暗自感歎造物者有意弄人,猜想他們也許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真帥哥很健談。 據說,他哥是標準宅男一枚,遭遇中年危機,異常低迷。這次是被弟弟連推帶拉叫出來一起騎車的。  聽到我說這是我的首次三翠,真帥哥興奮地說:“啊!太棒了! 這是我第一次和兩處女一起搞!”驚地我一哆嗦。

接下來的15邁大坡連連。 我卯足了勁,在上坡的時候,總是以龜速領先。但下坡的時候,質量大的真假帥哥就一前一後的從我身邊姿勢瀟灑地衝過,我幹瞪眼, 竟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隻好讓他們先走。最後一段長長的下坡,我已是沒有力氣踩蹬,幹脆就打醬油,站立起來,連人帶車一起飄飄然滑了下去。 一時間,臀大肌代表黨中央,國務院向包括以股二頭肌和腓腸肌為首的腿部肌群表示了最崇高的敬意和最深切的問候。

騎了一個大圈,又快回到先前65邁的休息站,我抬頭一看,一個穿著本次活動騎行服的人正迎麵衝我騎來。我第一反應是自己騎錯路了,再定睛一看,原來是George。原來哥倆在休息站左等右等也不見我,怕我出了什麽意外,再加上山裏手機信號不好,所以回頭來找我。

我心存感激。

最後十邁,都是連綿不斷的rolling  hill。要換作平常,這可以輕鬆拿下。但如今已是弱弩之末,這就變成了蹂躪hill了。好吧,我心想:你蹂躪得了咱的肉體,但蹂躪不了咱的精神!再堅持一個小時!

天陰沉下來,飄起了毛毛細雨。

騎著騎著,我隱約聽到身後有響動,扭頭看去,竟發現一大叔哼哧哼哧地緊緊跟在我身後。 看我回頭, 大叔說:“真的不行了。 能跟著你嗎?” 我楞了一下,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這樣的菜鳥竟然也有人跟?莫不是我像郭靖爬崖練輕功一樣,在不知不覺中已成為頂級高手?

我心裏美著,嘴上欣然答應。

沒成想,這位大叔竟是個花開傷心,花落濺淚的主兒!我快一點,他說,“老骨頭,跟不上啊!”我慢下來,他又說,“你得加油啊,快一點,可以早一點結束我的痛苦。”我幹脆帶上耳機,不聽他瞎指揮。

沒一會兒,大叔衝到我旁邊,表情痛苦地示意我把耳機摘下。我以為他有了什麽麻煩,摘下耳機。沒成想,大叔就想聊天解悶子。大叔得知這是我的處女三翠,還不會雙手撒著把騎,陡然來了精神,興奮地給我演示各種馬戲團裏黑熊的雜耍技能。我想到在終點處等我的家人和朋友,無心戀戰,低了頭猛蹬。

終於,耳邊聽到了高音喇叭裏播放的雞血音樂,路邊看到的本次活動的彩旗。 我看到了終點線!和往年騎短途結束時的路旁大堆歡慶的人群相比,這時已是下午三點,八個小時的行程,守候在終點的基本都是剩下的堅貞親友團。

衝線的一瞬間,我竟不像想像中的如此那般激動。仿佛就是完成了一件應該完成的事。下了車,左右四顧,遠遠地看見家人和朋友們一起朝我跑來。“Mommy, I am so proud of you!” 女兒稚嫩的誇讚如同天籟之音。

從兩年前不知道路車和山地車的區別,到九個月前第一次摸路車,這一路走來著實不易。我是幸運的,一路來有家人朋友無條件的支持,騎行版上師傅和各位大佬的鼓勵。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次騎行標誌著我人生新的裏程碑。 “After all, tomorrow is  another day!”

毫無懸念的,老問題又來了, What’s next?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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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大坡子虐的夠嗆,都沒有發現隱藏在密林深處的攝影師。這是痛苦掙紮的真實寫照。

衝線!看到了攝影師的大鏡頭,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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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蘋果樹1 回複 悄悄話 讚????
通寶 回複 悄悄話 未明版拍叔評論如下。特此公告,以正視聽!

“嚴重表揚一下把誤入歧途的小朋友揪回來。
更嚴重批評一下戴耳機騎車,這和戴安全套XOXO的作用正相反,非常不安全。為了家人
,為了關心你的網友,一定要把這個惡習改掉。"Rock to tunes before the ride,
but you need to pay attention what's happening during the ride".“

我虛心接受嚴重的表揚和更嚴重的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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