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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得浮生幾日閑

(2020-12-23 19:33:38) 下一個

一場見頭不見尾的全球疫情,一次說走就走的任性旅行,在金秋十月把我帶到加州。

落地三番,開車一路向北,到了小鎮Medosino / Fort Bragg.

很明顯,疫情對任何一個靠旅遊業支撐的小鎮的打擊都是巨大甚至是致命的。偶爾幾家開門的小店都別出心裁地打出各式“OPEN”的牌子。街上寥寥的幾個行人,大多戴了口罩,偶爾見對麵來了未遮麵的,便慌不迭地避開,急急如律令。

占地不大的植物園在當地小有名氣。還沒進門,就看見路邊開滿了各色不知名的花,鼻腔被忽濃忽淡的花香衝破了防線,像是環肥燕瘦的姑娘們躲在暗處向人拋媚眼兒,可湊上去又不知到底是哪個合了你的心意。

太平洋獨特的氣息在扭頭的一瞬間充斥了我的鼻腔。故鄉就這樣陡然來到我麵前,不問緣由,一把將我緊緊擁入懷中。我不由自主地響應著,鼻子發酸。

海邊空地上的烏鴉,貌黑體大。傲然端坐在野餐桌上,任憑你走到很近,也氣定神閑地昂首挺胸。

伴著夕陽落日,海邊慢跑萬米。一片安逸祥和,但沿途也得知百年前聚居在此地的土著印第安人的悲慘遭遇。我想一切的世事靜好後麵恐怕都隱藏著或多或少令人扼腕的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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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德曾經說過:山是沉默的老師。

我想森林從這個角度來說和大山是同行。

今天拜訪了位於北加的紅鬆森林。這是一次讓人對大自然和時間心生敬畏的徒步。

森林裏不少樹有2400年左右的樹齡。也就是說,她們在落草生根的時候,漢高祖正被匈奴圍困於白登。

一棵樹,三百多英尺(百米)高,如同三十幾層的高樓,基本在她生命最開始的100年內長成。最低的樹枝離地麵也有兩百英尺,也就是說我們仰頭看到那高聳入雲的樹幹,隻不過是她的下半身而已。因為紅鬆這樣高,竟然穿越三個氣候層,樹幹和樹冠溫差可以極大。

 不知是否地上綿軟厚實的鬆針還是高聳入雲的樹幹起到了天然除音器的效果,諾大的森林裏安靜到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

樹林裏到處都能看見倒下的參天大樹。從倒下,到最後化為泥土中,一般需要四百多年。

一棵活著的數可以養育一千多種動植物。而在倒下後,“化作春泥輾成塵”的過程中,可以養育四千多種動植物。

這哪裏是什麽死亡?  倒下隻意味著以另一種形式存在的開始。 

對於倒下的樹皮樹幹和苔蘚中無數的生命來說,這片巨大的樹幹,就是他們不分晝夜,賴以生存的整個世界。

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葉一如來。

我和朋友相視一笑,幾乎異口同聲地“ 是不是,也有雙眼睛也這樣俯視著我們的世界?”

歌德的原話是, "Berge sind stille Meister und machen schweigsame Schüler.”  “山是沉默的老師。並使她的學生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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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加的確是戶外運動愛好者的天堂。

連頭連尾將近七個小時,十六英裏的徒步,從直俏挺拔、形端骨潤的紅鬆林,到孤寂澎湃,凜冽蒼涼的太平洋,再涉水趟過邪魅縱生、無限頑皮,低蕨叢生的峽穀。

大自然總是以她獨特的方式在沉默中發出聲音。 花開、水流、雲起、雪落,攝人心魄,你哪裏說得透?她給你陪伴,讓你打發無意義的人生,或許她並不能讓你聰明,但她偶爾會成為你的藥。

在她麵前,你不得不謙卑地把自己放得很小,因為人類太渺小,說不破。

三天沉浸在大自然裏,也談煙火塵累,世事輪回,但漫山遍野都是上千年的書卷,讓你不得不放下心中的糾結。

重返紅塵,繼續翻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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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年初和跑群的朋友們一起聚餐,教練問我今年跑步有什麽目標。因為工作上高負荷運轉,不分晝夜,我有些氣短地說自己的目標就是活著。大家都善意地笑了。

何曾想,僅僅數日之後,這麽簡單的目標卻成了很多人難以企及的奢望。

從疫情在國內爆發開始,除了工作的任何一點點閑暇,就是刷網,跟蹤疫情,無法承受任何輕鬆“正常”的話題。這顯然是另一種“鴕鳥”的表現,就好像自己還有日常生活這件事本身已然構成了某種背叛。

再後來,疫情在全球蔓延,戰火燒到了家門口,怎能坐以待斃?一線醫護朋友急需防疫用品,我也加入到一眾小夥伴中,盡自己所能聯係貨源,以解燃眉之急。

我逼著自己每天臨睡前,無論多晚都讀讀書念念詩,認識到人類的情感,愛恨情仇,生老病死,無可回避的災難,和在這種災難麵前,人的無助,智慧和忍耐,幾千年從所未變,心下也就坦然了。

轉眼又到年關,接二連三傳出疫苗的好消息。盡管根據紐約時報的估測,我屬於低危人群,排隊排在286Mil.(90%)的國民之後。

不管怎樣,日子還要繼續,但我想做人要有所敬畏,有所必為有所不為。

珍惜當下,祝福所有的人都能看到明天東升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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