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輩的陳村往事 (21)

作者：阿強   

開騰一回到家，這個家就為李章的婚事像炸開了的鍋一樣爭吵起來。

陳鳳首先開腔：“阿應，看看你兒子，竟然要娶那碧江渡口擺渡的疍家女，還是個瘸腿的。”

開騰問：“章仔，我先要問問你，給我一個解釋，為什麽想娶帶娣？”

李章說：“我喜歡她，她 …”

陳鳳打斷李章：“有多少女孩子你都喜歡，難道都要娶回家？”

開騰說：“媽，您別急，讓章仔把話說完。”

李章繼續說：“她心底善良，美麗聰明又勤快，不貪圖富貴，還有，算命佬說了，帶娣是生男孩的命，將來生的全都是兒子，不會生女孩的。”

陳鳳說：“章仔阿，你真傻，算命佬的話也能全信，聽聽就好了，將來生男生女，誰能擔保個準？”

李章說：“不管怎樣，我就是喜歡帶娣。”

開騰說：“章仔，首先，喜歡歸喜歡，不是一定要娶她的理由。你要看看雙方的家庭背景，就算門不當戶不對的，也不能相差太懸殊，你讓我們李家在外麵怎麽有顏麵？然後，算命佬的話，更不是要娶她的理由，將來生男生女，沒人能算個準。”

陳鳳說：“婚姻是父母之命，怎麽能自己做主？我是沒商量的了，我這就去找個媒婆，找戶名望人家，馬上就成了親，別再想那個什麽帶娣。”

李章說：“我就娶帶娣，別的女子我都不會娶。”

陳鳳說：“章仔，你去南洋一年多，別的沒學到，就學了洋人自由戀愛，連家規都全忘了。”

李章說：“盲婚啞嫁的，怎麽能是我喜歡的？”

陳鳳說：“我和你爺爺，不是很好嗎？哪點不好？”

李章說：“是您看上了我爺爺，跟我看上帶娣有什麽不同？”

陳鳳說：“當然完全不同，當年你爺爺好歹也是個店幫工，人又聰明能幹，更不是個疍家仔。”

李章說：“這也是門不當，戶不對，也是一回事。”

陳鳳發怒了，說：“章仔，別扯遠了。”

李章說：“不扯遠，那就看看我爸好了，娶了門當戶對的又怎麽樣，可現在我的親媽都不知道在哪裏了？”

這可戳到開騰的痛處。聽到這裏，開騰想到自己第一段失敗的婚姻，一陣感觸，開騰低頭沉默不語。

說到這裏，陳鳳更是怒不可竭：“章仔，別再跟我說這些，婚姻的事，從來都是父母做主，這由不得你，你不從也得從。如果你執意要娶帶娣，你就別想再踏進這個家門。”

李章很固執，頓時失去了理智，說：“不回家就不回家，我這就走出這個家門，再也不回來。”

說著，李章大步走出家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陳二在喊：“章仔，你回來！”

李章沒有回應，一個勁地往前走，不久，就消失在大家的視線中。

錦波、陳鳳、開騰、陳二，還有李歡、李珍、李慧雯、李愷，全家大小都傻了眼。平時溫順理智的李章，怎麽突然變得這麽衝動，脾氣還這麽倔。

陳二說：“那怎麽辦啊？我得把他叫回來，有話好好說。”

陳鳳氣得發抖，說：“別理他，讓他去吧！”

開騰看著這祖孫倆唇槍舌劍，一直都插不上話，李章走了，才有機會說上幾句。

開騰說：“媽，您別怒氣，章仔也是一時衝動，我們還是要想辦法讓他回心轉意。”

陳鳳還氣在頭上，說：“他已經走火入魔，被那狐狸精給迷住了，還能有什麽別的辦法？”

開騰說：“年輕人血氣方剛而衝動也難免，我們還是要冷靜，別火上加油，這解決不了問題。章仔從小就是個孝順的孩子，我相信他會知錯的。”

畢竟，開騰是個讀書人，做事懂得個道理。而且，這麽多年跑外，接觸外麵的世界，思想也開明得多。

這些天，開騰都在想，試圖找出個辦法來，去解決家庭的衝突。

陳二去李章的店鋪，好言開解李章。但是，李章還是執迷不悟，決意要娶帶娣，別的都沒商量。

開騰看到，陳鳳和李章雙方都鬥牛般死頂，鑽牛角尖，互不相讓，隻能讓矛盾惡化，最終還是解決不了問題。但是，假期快結束了，過幾天又要上路，開騰很著急，不知如何是好。

終於，他想出了個折中的辦法。

開騰找陳鳳和錦波商量，說：“媽，爸，您兩老看這可行不可行？”

陳鳳說：“讓我退讓，就別說了，我是不會讓這小子得逞的，要不，我們這個家就沒了規矩了。”

開騰說：“媽，您別急著下結論，聽我說。”

陳鳳又忍不住了：“你別替這小子說話，我是不會改變決定的。”

開騰說：“我是說，各人退一步。”

陳鳳又是迫不及待地打岔：“退一步？我半步都不能退。”

開騰真是無奈，陳鳳怎麽就這麽著急呢？

開騰耐著性子，說：“能不能讓章仔兩個都娶？”

陳鳳楞了一下，說：“什麽兩個都娶？我不明白。”

開騰繼續說：“我們明媒正娶給章仔娶個門當戶對的正室，帶娣就娶為二房，您看怎麽樣？”

陳鳳想了想，說：“這也是個辦法。多少有錢人家，三妻四妾的也是很平常的事。”

開騰說：“現在隻能這樣了，希望章仔能接受。”

陳鳳說：“我要醜話說在前頭，正室娶進來，就是李家的媳婦，有名有份。而他在外麵三妻四妾的，我一概不管，就是不能踏進我們李家的大門。”

開騰問錦波：“爸，您覺得呢？”

錦波說：“這也好，各退一步，總比互不相讓好。”

開騰說：“既然我們都同意，那我們就這麽辦吧。我叫二媽去跟章仔說，二媽的話，章仔是聽得進去的。”

陳鳳說：“還有，告訴章仔，帶娣不能進我們李家的門，但是，生了孩子，不管男孩女孩，我都接納，和正室生的一樣，都是我們李家的骨肉，不分彼此。我隻是認仔不認乸。”

“認仔不認乸”是順德方言，意思就是隻承認孩子而不承認孩子的母親。

於是，開騰叫陳二去跟李章說。

李章聽了，雖然心裏不快，但既然祖父、祖母和父親都願意退讓，也就隻好接受了。

陳鳳找了媒婆，去找了一戶富有人家的千金，準備給李章成婚。

這女子名叫林薇，今年二十歲，在那個年代，也算是個老姑娘了，祖籍東莞，祖父輩在陳村做生意，就在陳村落了籍。

李章擔心帶娣不能接受這個結局，但也必須跟帶娣說實話。

李章跟帶娣說：“現在父母同意我娶你，但是，前提是要我先娶個明媒正娶的正室，你就娶為二房。”

帶娣聽了反而很平靜，說：“章仔，我知道你難做，父母之命不可違，我願意。”

李章想不到帶娣竟然這樣通情達理，還這樣坦然。

李章說：“帶娣，我委屈了你，娶正室我是無可奈何，但我愛的隻有你一個，永生永世。”

帶娣說：“隻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滿足了，我就是這個命，我永遠都不怪你。”

陳鳳擇好吉日，送上厚厚的彩禮，讓林薇坐上八抬花轎，好不熱鬧，風風光光地把林薇娶進了李家。而李章像個陪襯的新郎，盡管心裏有很多的無奈，但父母之命，也要笑臉相迎，應酬各方來的親戚朋友，達官貴人。

林薇新婚回門之後，安定下來，李章在碧江自己的住處，娶了帶娣，納為二房。這是個冷清而簡單的儀式，和在陳村娶林薇的熱鬧場麵，形成強烈的對比。

波仔也來了。波仔一陣的感慨，對李章說：“章仔，我們都發了誓，我們永遠是好兄弟，帶娣從今以後，就是我兄嫂。”

李章握著波仔的手，感慨地說：“波仔，謝謝你的理解和義氣，我們永遠是好兄弟。”

 

（根據前輩敘述整理改編，未完待續。原創文章，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