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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輩的陳村往事 (7)

(2021-11-18 08:30:21) 下一個

作者: 阿強 

他們還是在盼,等了一天又一天,過了年初一,又過了年初二,盼望年初三。年都過了,大哥和二哥還是沒有回來,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大家的心都沉重起來。本來,錦波高高興興回家過年,心情卻反而一下子變得鬱悶起來。

錦波告訴爸媽,年初四他就要走了。他不再在家裏種田,要回到順德去,幫倫叔打理生意,因為在外麵打工,比在家裏種田,不知要強多少倍。在這五個月裏,他賺了五吊錢。

爸媽聽到錦波說賺了五吊錢,一陣驚訝,簡直就不敢相信。按當時的物價,五吊錢可以買到五十擔大米,足夠三個家庭吃幾年呢!五吊錢,這對世代靠耕種為生的農戶來說,簡直就像天文數字那麽大。可以想象,那時做葵藝生意的,生意有多火紅,以致利潤有如此之大。

媽說:“波仔,你沒跟媽扯大炮吧,賺了五吊錢?”廣東人喜歡說“吹大牛”為“扯大炮”。

錦波倒出嘩啦啦的銀子,說:“爸,媽,你們看,這就是五吊錢,你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錢吧?”

爸媽看著眼前白花花的銀子,簡直就傻了眼。想不到波仔會這麽有本事。

媽問:“怎麽還有五吊錢,你不吃不住不花錢?”

錦波說:“老板包吃包住,我一文錢都沒花過,隻是回家前買了些年貨。”

錦波決定給兩伯父每個家庭一吊錢。錦波從小就大方慷慨,從不吝嗇。他覺得,這樣,即使大哥二哥現在還回不來,伯父的家人都不用愁吃穿, 農忙時節還雇得起幫工耕種。

大年初四,道別了爸媽和伯父伯母,錦波帶著心中鬱鬱的憂傷,踏上了回順德的路程。

回到店鋪,錦波心情依然很沉重,他惦記著大哥和二哥。他們三堂兄弟從小一起長大,有著深厚的感情,現在彼此無音信,自然難掩憂心和思念之情。

錦波在想,和大哥二哥說好了回家過年的,大哥做事從來都很穩重,不會輕易失信的,一定是有什麽意外了。再想,要不是出事了,怎麽可能連春節都不回家呢?是生是死,錦波不敢再往下想。

倫叔看到錦波情緒低落,關切地問:“波仔,你從鄉下回來以後,我看到你心事重重的樣子,是不是家裏發生什麽事了?”

錦波說:“倫叔,家裏父母都很好,隻是我跟大哥和二哥約好的,一起回家過年,但他們卻沒有回家。”

倫叔說:“波仔,你也別太擔心,說不定他們走得太遠,趕不回來呢?”

錦波說:“可是,大哥從來都不會失信的,一定是出什麽事了。”

倫叔說:“你也知道,在外打工,也不容易,不是說想回家就可以馬上回家的,對不對?”

錦波說:“我就是擔心他們會不會出什麽意外了。”

倫叔安慰錦波:“別這麽擔心了,你知道大哥是個穩重的人,就應該不會有事的。”

經倫叔一番安慰,錦波也想明白了,要把思念藏在心裏,把心思投到葵藝鋪的生意中。

沒多久,家鄉來信,大哥二哥已經回到家鄉,錦波終於放下心來。

原來,那天他們在廣州分手後,大哥二哥就乘木船回縣城。在新會縣城,他們遇到了兩個老鄉,也是出來找工作的。他們正準備去寶安,那裏有親戚幫助,大哥二哥就跟著兩個老鄉去了寶安。可在寶安也沒找到工作,於是,他們就去了香港。在香港,他們在貨運碼頭當起了裝卸工,工作相當艱辛。他們這時才明白,出外打工,是多麽的艱難。他們決定幹到過年,就回鄉下,不再出去。因為沒趕上班船,他們大年初四才能回到七堡。而錦波年大初四,一大早就離開家回陳村去了。錦波前腳走,大哥二哥後腳就到,大家都錯過了兄弟重逢的機會。

時間匆匆,一晃眼,兩年過去,錦波漸漸成熟起來,長成大人了,陽光帥氣中多了幾分穩重。現在,錦波已經是葵藝鋪的總管。

這些年,錦波不僅鴻運當頭,現在,桃花運還突然降臨。

這天,有個年輕姑娘經過,看見葵藝鋪這年經小夥,帥氣逼人,一表人才,頓時就起了愛慕之心。原來,她是倫叔妻家的外甥女,也就是倫叔妻子的妹妹的女兒,名叫陳鳳,今年十八歲,長得漂亮端莊,亭亭玉立。

這陳鳳,出生在陳村有名望的家庭。這大戶人家的千金,從小就在家裏嬌生慣養,任性有餘。盡管如此,但當人在外頭待人接物時,還是不失知書達理,識大體,從不會橫蠻無理。

陳鳳當時不動聲色,等回到家裏後,才悄悄跟媽說,她喜歡上了大姨父葵藝鋪裏的那個帥小夥,要媽去跟姨媽說,幫她提親。

陳鳳媽聽到女兒說喜歡上葵藝鋪的小夥計,門不當,戶不對的,感到難以置信。可不是嗎,多少有錢有名望的大戶人家來提親,陳鳳看都看不上一眼,現在竟然喜歡上一個種田出身的店幫工。

“阿鳳,你這是怎麽啦,喜歡上波仔?”陳鳳媽問女兒。

“我就是喜歡他,除了他,我誰都不嫁。”陳鳳很堅決。

“陳村鎮這麽多名望家庭的少爺才子,你都不要,為什麽偏偏要喜歡波仔呢?你知道,他家隻是個會種田的鄉下人。”陳鳳媽再三問女兒。

“不,我就是喜歡波仔。”陳鳳依然那麽固執。

“阿鳳,你還是想清楚了?波仔是個鄉下人。”陳鳳還想勸女兒。

陳鳳卻要下最後通牒:“如果不能嫁波仔,我就梳起不嫁,入住姑婆屋,去當自梳女。”

那年頭,順德自梳女盛行,姑娘動不動就說梳起不嫁,不靠男人過日,入住姑婆屋,瀟灑得很。順德由於蠶絲業的發達,女工從事蠶絲勞動,收入可觀,完全可以經濟獨立,自食其力,不需要依附男人而生活。這些女人不願受婆家的氣和種種生活禮教的束縛,寧願自己梳起,終生不嫁。

那些年代,珠江三角洲的未婚女子常常都梳著一條長辮子掛在背後,表示未嫁人。結婚時,就由母親或女長輩把辮子挽成髻,緊貼在腦後勺,表示出嫁。自梳女就是通過一種特定的儀式,自己將辮子挽成發髻,表示永不嫁人,獨身終老。自梳儀式通常在自梳女聚居的“姑婆屋”內舉行。當事者自己置備新衣、鞋襪、妝鏡、頭繩, 還有香、燭、黃皮葉,供拜觀音,立誓永不婚嫁。經濟寬裕的,還擺酒宴客,履行儀式後,即為“梳起”,正式成為“自梳女”,終生不得翻悔。自梳女平日可以繼續居住母家,采桑繅絲,自食其力,閑時常到姑婆屋與眾姐妹聚會,在生活上互相扶持。年老或病危,必須住在姑婆屋,絕不能在母家去世。

陳鳳媽聽到阿鳳這麽一說,真的害怕阿鳳任性起來去當了自梭女,那就沒救了。

 

(根據前輩敘述改編,未完待續。原創文章,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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