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岸邊的風光
人生經曆
作者：阿強
我的祖籍，新會縣七堡鄉，實際上是個小島，位於珠江三角洲的中西部，潭江的下遊，與台山縣和開平縣接壤。島上的橫衝村就座落在三個縣交界的地方，是個臨江的村落。
七堡人的祖先是宋朝年間，大概公元1900年前後，從中原遷徙而來，開始在廣東的紫金縣安頓下來，後來遷移到新會縣七堡。他們在這裏擇善地而居，結仁裏而聚。
光緒十一年，也就是公元1886年，農曆八月。
強台風正麵襲來，老天爺像灌水似的，把雨往地裏整整灌了三天三夜。不斷高漲的潭江水，咆哮著，像頭憤怒的雄獅，毫不留情地衝擊著脆弱的堤壩。
“要崩堤啦，各家各戶，注意防備！ ”巡更敲著鑼，操著嘶啞的鵝公喉，黑夜中白日裏，頂著嘩啦啦的暴雨聲，間歇反複地大聲叫喊。
終於，堤壩承受不住衝擊，突然被衝出了幾個缺口，堤壩就稀裏嘩啦地崩潰了。滔滔的江水夾著淡黃的泥沙，漫過田埂，淹沒了即將豐收的莊稼田地。很快，民屋也進了水，各種魚也不客氣地遊進了村民的房屋。
這種突如其來的天災，沒有人可以抵擋得住，隻能聽天由命。
幸好，這裏已經好些年風調雨順，家家戶戶算得上豐衣足食。這個富饒美麗的魚米之鄉，各家各戶多多少少，甚至有些富裕人家還有著豐富的儲備，大夥並不擔心熬不過今年。隻是眼下的災情，即使大水幾天後退去，都隻能指望明年春天重新開始。
錦波找來兩個堂兄錦浩和錦滔商量，說現在呆在家裏坐著也是幹坐著，不如到外鄉找些活幹，在外麵數月半載的，開開眼界，也賺幾個錢回來，幫補一下家計。
三人雖然是堂兄弟，但三房人都是三代單傳，堂兄弟也就像親兄弟那樣，仍然是個大家庭，有事互相商量，互相扶持。
三堂兄弟當中，錦浩是大哥，二十歲，性格穩重，處事不慌，不經過深思熟慮，決不貿然行動。錦滔是二哥，十九歲，性格內向，遇事拿不定主意，總是跟隨他人而行。錦波最小，十七歲，性格開朗，能說會道，經常逗得大家開懷大笑。錦波為人爽直大方，從不計較得失。
經過一番商量，他們決定到省城廣州去走走，碰碰運氣；如果有謀生的機會，就賺幾個錢回家；如果沒有機會，也算開了個眼界，不再是個連省城都沒見過的鄉巴佬。
三堂兄弟說服了父母、伯父伯母、叔父嬸嬸。他們準備了一些路上的幹糧和路費，就踏上了去省城的路。他們走路到了縣城，然後乘坐木船到了廣州城。
可是，城裏不比鄉下，人生地不熟的，不是說要找活幹就有活幹的。一個鄉巴佬，在城裏能幹些什麽呢？找了好多天了，也沒個著落。
三堂兄弟商量，到附近的小鎮再走走看，可能有機會。他們到處打聽，聽說附近的順德很繁華，甚至比得上省城，錦波提出去順德碰碰運氣。
大哥沉默了，他在思考，該往哪裏走，他做事就是要深思熟慮，思前想後。在這裏，他總是擺出大哥的模樣。
二哥問大哥：“怎麽了，我們該怎麽辦？走，還是不走？”
大哥依然沉默。
錦波說：“別再想了，去順德看看，也不很遠，既然都已經出來了，也不在乎多走幾天，如果沒有機會，回家就是了。”
二哥等待大哥的決定，而錦波做事就是衝動，並不想得太遠。
大哥覺得何苦這樣到處亂碰，省城也不過如此，並不是我們鄉下人生活的地方，已經見識過了，也不枉白跑了一趟，現在倒不如回家去，免得父母掛心。
三堂兄弟最終都沒有達成一致，大哥決定回去，二哥也跟著大哥走，錦波心不甘，決定繼續到順德碰碰運氣。大哥二哥說服不了錦波，隻好讓錦波自己去順德。
三堂兄弟在廣州無奈地分了手，大哥二個囑咐錦波，春節前一定要回家，一起過新年，一起來年的春耕。
錦波禁不住撲到大哥的懷裏，兩三堂兄弟擁抱在一起。
大哥輕輕拍著弟弟的背說：“照顧好自己，事事要小心，千萬別魯莽，知道嗎？”
錦波說：“大哥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幫我照看好我父母。如果沒有著落，我會很快回來的。”
大哥對錦波說：“我會照看著叔父和阿嬸的。如果你找不到活幹，就趕快回家，現在家裏也不是沒有吃的，你知道，父母時刻都掂掛著我們。”
錦滔對錦波說：“好好照顧自己。”
就這樣，錦波道別兩個堂哥，獨自踏上去順德的路。兩個堂哥就自己坐船回新會縣城。
順德是有名的水鄉，河流縱橫交錯，幾乎整個順德就是由很多很多的小島組成。從廣州到順德，雖然路並不遙遠，但卻不能一路到位，要跨過不少的河湧，這都要依靠擺渡艇。錦波看到，那些擺渡人，竟然有很多都是疍家女，順德人稱水上人家為“疍家”，據說疍家這個稱呼有點蔑稱的意思。
錦波覺得，這些疍家女就是厲害，既然能擺渡，首先要會遊泳，萬一掉水裏，也要自己能夠遊回岸去啊。他想到自己家鄉的女人，都是不會遊泳的，因為村裏規定，女人是不準到河裏遊泳的；如果一個女人到河裏遊泳，一身濕淋淋地讓人看到，那真是傷風敗俗，成何體統？那麽，這裏的這些疍家女是怎麽學會遊泳的，難道這裏是允許女人到河裏遊泳的？錦波對這感到很疑惑。
一路上，錦波看到周圍的農田，稻穗開始泛黃，甘蔗茂密茁壯，桑基生機勃勃，魚塘綠粼粼地閃著光芒，好一派風調雨順的景色，絲毫沒有自己家鄉鬧水災的悲涼。怎麽強台風就刮不到這裏，難道老天爺對這裏會網開一麵？錦波對這景色又是感到很疑惑。
錦波覺得自己真是開了眼界了。這裏雖然江河縱橫交錯，卻竟然可以抵擋得住強風暴雨的肆虐，竟然沒有洪水的泛濫。而且，種田竟然還有這樣不同的種法，這裏不僅僅是生產稻米，還有桑基、魚塘、甘蔗相互相間，井井有條，和自己的家鄉比起來，這裏才是真正的魚米之鄉呢。還有，這裏的疍家女，吆喝起來，聲音洪亮，擺起渡來，動作有力嫻熟，一點都不比男人差。更甚，這裏的人說話竟然是另外一種語言，不但和省城的人說的不是一個調，而且和自己家鄉人說的四邑話，更是相差十裏八裏，聽起來真有點雞同鴨講的感覺。
一路的好奇，不知不覺，錦波來到了順德陳村鎮。
他看到，這裏看上去確實比他見到的廣州城還要繁華。墟鎮上有好幾條長長的商業街，各種各樣的商鋪林林總總，看得他眼花繚亂。他想，大哥二哥怎麽就不來這裏轉轉看呢？找不到活幹，也大開眼界了，別以為小鎮就不如省城，陳村就能比得過省城。
走著，看著，突然，錦波被一家雜貨鋪吸引住了。
（根據前輩敘述改編，未完待續。原創文章，請勿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