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
同一天,來了三個新生,都是中國學生,都是男生。
他叫永明,二十歲,半年前從廣州移民來美國。他算得上,但他自己並不承認,是個中國的富二代。他家原是廣州近郊的農民。廣州城市開發,郊區的農田全都被發展商征去了,每個農戶都得到了大筆補償。他家也不例外,一下子有到了數套房子。廣州城區的房價日日飆升,租金也跟著飆升,他家就靠出租這些房子,也就月月財源滾滾來,幾輩子不幹活,也不愁沒錢過日子。
他叫小龍,十八歲,半年前從香港移民來美國。他是在單親家庭長大的,父親是中國人,母親是菲律賓人。他在四歲的時候,他母親丟下六個孩子,離開香港回菲律賓,再也沒有回來過。他跟我說,他早就不記得他母親長什麽樣了,父親就是他的命。他還跟我說,他十二歲跟師傅學武功,練就了一身武打本領,走在街上沒人敢欺負他。我跟他開玩笑:“那我該叫你李小龍了。”
他叫健生,二十歲,在美國土生土長的中國人。健生是他的中文名,聽起來有點像“賤生”的諧音,是不是他父母覺得不應該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來,隻好給他起個不怎麽好聽的名字,任由他自己自生自滅。他是個私生子,他不知道他父親是誰,他母親是香港移民,他母親生下他,丟給他外公外婆,就獨自回到香港,偶然回來美國看看他。到現在,他還不知道他父親姓什麽,他是隨他母親的姓。他是由外公外婆撫養大的。
永明的數學算很不錯。通常從中國大陸移民來的學生,數學都挺好的,盡管他的數學在中國並不怎麽樣,來到美國就可以稱王了。從這點看,中國的數學教學還是相當成功的。但他的英文就差得離譜,他會說哪幾個英文單詞,用手指都能數得出來。
小龍的數學很差,隻會簡單的加減乘除,分數百分數一點都不懂。他的英文口語卻相當好,雖然他既不會讀也不會寫。通常從香港來的移民,英文口語都相當好,日常的對話一般都沒有問題。
健生的英文口語當然就是地道而標準的美式英文。在美國土生土長,哪有不會說英文的,可他的中文也說得相當流利,連很偏的粵語方言也說得出來,這可能與外公外婆的教育有關。但他的數學就差得一蹋糊塗,連最簡單的加減乘除,都要用數手指數,才能慢慢地算出來,還經常出錯。
這三個都是懶懶散散無心向學的學生。
不過時間長了,我和他們“混熟”了,他們也不是那麽難教,也開始聽得進課,慢慢地有了進步。
有一天,上課時間到了,他們三個一起走進課室。我看到,他們的頭發都染成了白人的那種金發的顏色,特別搶眼。
我問他們:“你們怎麽把頭發都染成這種顏色?”
健生搶先說:“小龍找到了一份在發廊幫人染發的工作,他現在是個學徒,我們到他的發廊,免費當他的實驗模特,頭發被他染成了這種顏色。”
我說:“那小龍他本人怎麽頭發也染成了這種顏色,他不是先拿自己做實驗對象吧?”
永明說:“他把我們的頭發染成這種顏色,我們要他也陪陪我們,我們就強行把他的頭發也染成金色了。”
說完,他們就哈哈大笑,還互相打鬧起來。
我心想,這真是不懂事的孩子,讓人哭笑不得。
我說:“我提醒你們,學校規定,任何學生不允許把頭發染成與原有頭發不相符合的顏色,你們都應該知道吧?”
小龍說:“我知道。”
我說:“知道就好。既然你是拿他們當實驗模特,那你就趕快幫他們把頭發染回黑色吧。”
小龍說:“我原是想馬上幫他們染回黑色的,但他們不願意,他們說金色好看,還把我的頭發也染成金色。”
我說:“不管怎樣,你們得趕快把頭發染回黑色,要不,伊特曼會找你們談話,甚至會把你們開除的。”
伊特曼是學生操行管理員的總管,非洲裔,原來是個課外輔導員,半年前晉升為總管。
小龍說:“國老師,我們知道了,我們周末就到小龍的發廊把頭發染回黑色。”
下一個星期一,學生周末休息後回來上課,我看到他們的頭發還是金黃色,我找他們談話。
我問他們:“你們不是已經答應我,周末就把頭發染回黑色的,怎麽不見你們行動?這個周末你們都到哪裏去了?”
永明說:“國老師,你有所不知,伊特曼已經警告過我們好幾次了,限我們一個星期內把頭發染回黑色,但我們就是故意不染。”
我說:“為什麽?”
小龍說:“我們看見有好幾個黑人也把頭發染成金黃色,但伊特曼卻不說他們。憑什麽黑人可以染金頭發,我們中國人就不能染金頭發?黑人的原裝頭發也是黑色的。”
我一下被他們問住了。
我說:“你們得先把頭發染回黑色,如果還看到那幾個黑人學生還是滿頭金發,我會跟伊特曼說的。”
他們都聽從我的勸,第二天就把頭發染回了黑色。
我說:“現在不是挺好嗎?那一頭金發,多難看。”
健生說:“我隻是覺的好玩,好不好看都無所謂。”
我說:“一頭的金發,但眉毛、眼睫毛、和胡子都是黑色,那多不協調,你們不覺得難看嗎?”
小龍說:“就是眉毛和睫毛沒法染成金色,看起來怪怪的。”
我說:“你知道就好。”
伊特曼來找我,問我那三個中國學生有沒有把頭發染回黑色。
我說:“我找他們談過話,現在已經染回黑色了。”
他說:“這幾個學生態度很不好,跟我吵了好幾次,我已經警告他們,再不服從學校的管理,我會開除他們的。”
我說:“我想了解一下,他們說有好幾個非洲裔的學生也把頭發染成金黃色,現在那幾個學生怎麽樣了?”
他說:“沒有啊,我沒看到有非洲裔學生染金頭發的。”
我說:“是嗎?那這三個中國學生怎麽會這樣說?”
他說:“這三個中國學生就是不願服從管理,在故意找借口。”
我知道伊特曼是在偏袒非洲裔學生,但我沒有說他,畢竟我隻是個老師,我管不了他的工作。
我去跟安娜老媽媽說:“我們共事這麽多年,我能不能問你一個敏感的問題?”
“什麽敏感問題?”
“關於種族方麵的,例如伊特曼的工作。”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是不是伊特曼偏袒黑人學生染金頭發的事?”她自己也是黑人,所以她不用諱忌使用“黑人”這個詞。
“你怎麽知道我想問這個問題?”我覺得她也太有悟性了。
“有中國學生跟我說了,伊特曼這個人做事太離譜了,偏袒黑人學生也偏得太明顯了,難怪中國學生不服氣。”
“我跟那幾個中國學生說了,首先要自己遵守。”
“國老師,你信不信,伊特曼很快會被蔡校長踢走的,他做事不能這樣從種族的角度行事。”
這天,這三個學生來找我,問我能不能幫他們主持公道,他們看上去很生氣的樣子,他們還沒說主持什麽公道,我就猜到是染頭發的事。
永明問我:“伊特曼欺負我們中國學生,國Sir你也是中國人,你是幫伊特曼還是幫我們?”
小龍跟著說:“這次就看國Sir你了。”
我問他們:“這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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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老師並不是沒事找事,摻和進去。老師守則規定,每個老師都必須參與管理學生的操行。數學老師不是上完數學課就沒事可做,英文老師也不是上完英文就完事。學校規定,每堂課,任課老師要抽幾分鍾的時間,對學生進行德育教育,包括社會知識、與人交流的技能、種族關係、多元文化、獨立生活技能、等等;每個星期,任課老師要和課外輔導員一起,找學生一對一討論,關於學生學習和生活上遇到的問題,幫學生製定短期和長期的個人計劃,聽取學生對學校的意見等等。
這區倒是好區,隻是學生大多都是調皮生,無心向學的太多。
謝謝
謝謝支持
謝謝
謝謝你的耐心
謝謝
你說得沒錯,伊特曼是要滾蛋的,遲早的事。
謝謝
他們不敢就這事辭退郭老師的,如果他們敢這樣做,工會也不會罷休的。
就是不能讓這些人為所欲為。
喬頓是個公道人,隻是火候還不夠,過幾年應該會是個秉公辦事的能力人。
謝謝
她們以為有人為她們撐腰,故意在搗亂,所以要給點顏色她們看看。
而且這類風紀方麵的事,最煩人,再一扯到平等啥的上綱上線,更容易硬碰硬,弄得局麵難看
郭老師其實真沒必要摻合進去
老虎不發威,還真把您當病貓了?像您這種平時不聲不響的突然爆發出來應該比較震撼。索性借機立威任性一把嘛。
繼續鼓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