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節過後,接著就是一年一度的工作評估,為每年的六月份加薪作依據。每個員工資薪的升幅是按評估得分的高低來確定,最高分者可升工資至5.5%,而評分的工作是由各部門的主任來負責完成。
員工的得分高低,在很大程度上是取決於部門主任的主觀因素,但也有相當比例的客觀分,這要看個人具體不同的工作特點。例如我們教務部門教英文或數學的老師,客觀分就占很大的比例。客觀分由電腦的計算來確定,這包括學生的學習平均成績、學生的及格率、學生取得及格成績所需要的平均學習時間、學生操行的平均分數等等。這樣,由教務主任確定的主觀分比例就相對小很多。有客觀分和主觀分作為工作評估,任由教務主任如何公報私仇或私人溫情,也不可能把一個老師的評分拉得太低或太高。
西雅圖打電話給我,說人事部交給她的被評估的老師名單中沒有我的名字,她記得我今年六月剛好工作滿一年,想跟我核實一下。我向她確定我是去年六月八日第一天上班的。她叫我問問人事部,是不是他們把我給漏報了。
我打電話給岑方安生,她回答我說他們沒有把我給漏掉,是我工作還沒滿一年,不符合升工資的資格,我要等到九月二十三日才符合資格。我告訴她九月二十三日是我從代課老師轉為正式教師的日期,我的工齡是從六月八日算起的。
她說:“你說的沒錯,但我們這次升工資是按在同一崗位上工作滿一年來算,而不是按錄用滿一年來算。”
我說:“那我就越聽越糊塗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能不能解釋得具體些。”
她有點不耐煩了:“這麽清楚還不明白嗎?”
“我在這個崗位到六月剛好滿一年,怎麽變成九月了?”我確實不明白。
她說:“不,你在這個崗位是從去年九月二十三日開始的。”
我更正:“不,是六月八日。”
她很生氣:“你轉正前是不算在內的。”
我還是糊裏糊塗:“當時你不是說,工齡是從六月八日算起,怎麽現在又不是了?”
她聲調提高了很多:“我沒有說工齡不算啊,工齡永遠都算,但升工資不是按工齡而是按崗位齡來算,這不是很清楚了嗎?”
我開始有點明白她的意思,我問她:“難道我幹過兩個不同的崗位?”
她說:“對啊,一點都沒錯。”
我反問:“我什麽時候幹了兩個不同的崗位了?”
她也反問:“你沒看清楚你簽的文件嗎?你是代課老師時,你的崗位名稱是‘數學教師’,你轉為正式老師後,你的崗位名稱是‘應用數學教師’,這一樣嗎?”
我再反問:“難道不一樣?”
她也再反問:“當然不一樣了,不說別的,單從文字上說,‘數學教師’完全等同於‘應用數學教師’嗎?”
我不是那種不開竅的人,我馬上明白她是在玩文字遊戲。於是我不想這樣跟她玩下去,其實玩下去也沒用,毫無疑問,輸的絕對是我。
我說:“我明白了,謝謝你詳細的解釋。”然後就把電話掛了。
我把岑方安生的解釋告訴西雅圖。
西雅圖說:“我當時也沒留意給你簽的文件上的這個問題,要不我會提出異議的,這樣對你是不公平的。”
我說:“我也沒留意,竟然這是兩個不同的崗位,我一直都以為是一樣的。”
“我很抱歉我不能幫你解決這個問題,人事部的事情我是不能插手的。”西雅圖覺得她也無能為力。
我說:“我明白,但這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就三個月,也沒多少錢。”
她說:“要不,你找教師工會出麵幫你跟人事部交涉,可能可以幫你爭取回來的。”
美國的工會很多時候是可以幫助工人爭取到利益的,工會有很強大的力量去迫使資方讓步。
我說:“算了,我不想把事情鬧大。”
我現在回想起來,是我自己疏忽了。當時簽署文件的時候,我已經注意到我的職稱從“數學教師”變成了“應用數學教師”,但我認為這隻是個名稱的微小差別而已,並不會有什麽根本區別,可能以前的是簡寫,現在的是全稱,以為一切都理所當然地跟正式老師的待遇完全一樣,就沒有提出疑問。我怎麽能想得到,多了“應用”這修飾詞,竟然會影響到我日後的加薪。 “有心人裝無心人”,真讓人防不勝防!
既然如此,我隻好再等三個月。我不想為這點小事跟岑方安生爭個臉紅耳赤的,很多中國人都是這種心態,明明是不公平,也不會去據理力爭。
沒幾天,西雅圖找我商量,說比特老師有個調皮搗蛋的學生,總是在課堂上搗亂,把整個課堂秩序都搞亂了。比特老師毫無辦法,他已經忍無可忍,向學校發出最後通牒,說如果學校不把這個學生開除,他再也沒有辦法控製課堂了。西雅圖不想馬上把這個學生踢出學校去,想給他一次機會,但比特老師表示絕對不能讓步,所以,西雅圖問我能不能接受這個學生。
我以前遇到過的上課搗亂的幾個學生都是非洲裔學生,這使我產生一種對非洲裔學生的偏見,我要第一時間知道這個學生是不是非洲裔。
我說:“我不清楚這個學生具體怎樣搗亂,但既然比特老師都拿他沒辦法,我想我也沒有什麽好辦法讓他乖起來。他是什麽族裔?”
“是黑人。我感覺他還是可以教好的。”西雅圖用了個黑字,可能因為隻有我們兩個人在場,不須要忌諱。
我問她:“是什麽原因使他這樣搗蛋?”
她說:“很坦白地說,我估計是比特老師還不夠經驗,也許換一個老師會好一些。”
我確實不知道比特老師如何不夠經驗,就說:“我也沒有經驗,雖然我在中國有很多年的教學經驗,但那不同於美國,我教的都是中國學生,不存在種族問題,我在美國也是一樣沒有教學經驗的。”
西雅圖給我解釋:“我真沒有強迫你去接受他,隻是希望你能嚐試一下,能不能把他教好。說真的,我不想就這樣就把他推出社會,他還是個孩子。”
“他多大了?”
“十八歲。”
我想了一下,雖然十八歲已經是成年人,但現在的年輕人到了二十歲行為上還像個孩子,就說:“那好吧,我就試一試。”
她說:“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這段時間,已經有好幾件事對你不公平了,我感到很抱歉。”
我說:“這也沒什麽,我可以做到的,我還是會去做的。”
西雅圖還是感到很抱歉:”如果他繼續在你的班上搗亂,我會馬上把他踢出去。”
接著她說:“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一個頂頭上司竟然可以對她的下屬客氣而誠心地說謝謝,這在中國我以前任教的學校,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除非那領導腦子突然進水有毛病。
這樣,這個學生就轉到我的班上來了。他的名用廣東話譯音叫杜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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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應讀者要求加上去的,謝謝他們的好建議。
將在第18集解釋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