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心等，用力呼吸

仿佛約定俗成，世上的戀人們都想去薰衣草田情定終生。那綠色長蔓上的微小紫花招搖在風中，蕩漾於記憶裏，有一種用言詞難以形容的豔麗。薰衣草娉婷的身姿，寧靜恬淡的性情，以及醇美的葉香和花香，無不讓人想起迷人的愛情。如果失戀了，也一個人去那兒療傷吧。遠離塵世，遠離紛擾，讓自己的心歸於安寧。

最美的薰衣草田在法國的普羅旺斯，六月才開花，七八月是旺季。紫花綠葉在藍天白雲的映襯下愈發明豔，將法國南部的小鎮變成人間仙境。空氣中的花香，滑進骨裏，滲進血液，觀花者的心也隨著溫和的陽光越過生命的曠野，在紫色的世界裏飛旋。

可是普羅旺斯太遠了，不是人人有閑有錢跑一趟的。去到那裏的部分遊客還反映：好看的薰衣草田野隻有幾處，田裏到處是拍照的人，無數輛旅遊大巴停在路邊，與事先預想的清幽仙境有些格格不入。其它專門種植薰衣草用來提煉精油的農田並沒有那麽好看。

於是日本的北海道，台灣的台中，中國的新疆等水土氣候適宜的地區開始小片種植薰衣草，抓住戀人心理打造旅遊經濟， 每年夏天遊人如織。

久居溫哥華後，我發現城市附近大約有20個薰衣草農場，其中以鹽泉島的神聖山薰衣草園（Sacred Mountain Lavender）最有名，但紫色花海的規模與遊客數量遠不如亞洲的那些薰衣草田。

溫哥華城內沒有大片的薰衣草，夏日傍晚去戶外散步時，時不時闖入眼簾的一叢叢俄羅斯鼠尾草（Russian sage，學名Perovskia Atriplicifolia）給人一種似曾相識的心動感覺。許多初來乍到的大陸新移民往往把它們誤認成了薰衣草。俄羅斯鼠尾草是一種木質亞灌木，生出許多四棱形莖，銀灰色的枝條上帶有灰綠色的羽狀葉子。整棵植株長到一米多高，莖端的圓錐花序上綴滿了密密麻麻的微小的藍紫色唇形花，完全盛開時，看起來像薰衣草花的霧靄。枝葉的清香與花朵的濃香引來了無數熱情的蜜蜂，殘陽斜照的黃昏是如此的安靜，俄羅斯鼠尾草紫色的影子淡淡地投在地上，等待著月光拖來長長的清輝將其淹沒。

(俄羅斯聖人草）

 

 

我和愛人都很忙，無法經常出城參觀薰衣草田，那麽就每天一起牽手欣賞道邊的俄羅斯鼠尾草吧。這種原生於中亞高緯度地區的香草被植物學家以俄羅斯將軍的姓氏命名，如今已風靡世界各地。它是懶人們最青睞的低維護花草之一，隻需燦爛的陽光和幹燥的生長環境，根係形成後，幾乎不用澆水，也不要施肥，花期長達半年，花量極大。極少的付出，就能收獲與薰衣草相類的色與香。

溫村的花迷們還用柳葉馬鞭草（purpletop vervain，學名Verbena bonariensis ）來模擬薰衣草的韻致。它原產於南美熱帶地區，是一種高大細長的多年生草本，身長兩米，寬幅將近1米，菱形莖的節間非常長，愈發顯得葉片稀疏，開闊的分枝上頂著一簇簇紫色的五瓣小花，每朵花的直徑約一厘米，成片種植方能顯出紫花的魅力。因為擔心過高的植株容易在狂風中倒伏，本地很少有人願意大片種植柳葉馬鞭草，一般的庭院裏隻栽植幾株做花壇的點綴。

（柳葉馬鞭草）

 

亞洲地區適合種薰衣草的地方不是很多，據說某些農莊開出一塊地來，大麵積的種植柳葉馬鞭草。開花時節，仿佛一群紫色的仙女在地裏搖曳著瘦長輕盈的身姿，她們伸出胳膊，互相牽手和擁抱，縱橫交織熱鬧非凡。大片芳香的紫花吸引了無數遊客。農場特地不掛牌子，讓人們誤以為它是薰衣草，一個夏天可以賣出不少門票。柳葉馬鞭草田的視覺美感其實不輸給薰衣草田的，用其製作的精油和其它副產品同樣的芳香，兼具藥效和美容功能。

 

更何況馬鞭草屬植物在西方社會裏有著深刻的文化底蘊。全世界約250種馬鞭草屬植物中，大多數原產於美洲與亞洲，原產於歐洲的隻有藥用馬鞭草（學名Verbena officinalis），又稱“普通馬鞭草”（common vervain ， common verbena）。藥用馬鞭草與神力和其它超自然力量有關。它在古希臘被稱為“伊西斯之淚”（tears of Isis）。伊西斯被敬奉為理想的母親和妻子、自然和魔法的守護神，對她的崇拜傳遍了整個希臘-羅馬世界。人們相信，每年尼羅河洪水的泛濫，就是伊西斯哭悼丈夫歐西裏斯所流下的悲傷淚水。所以藥用馬鞭草是一種愛情香草。隨著時間的推移，此草又被稱為“赫拉的眼淚”（tears of Hera）或 “朱諾的眼淚”(tear of Juno)。在古希臘神話中，藥用馬鞭草是獻給黎明女神艾奧斯（Eos Erigineia）的。傳說她每到一處，散發著清香的花瓣和玫瑰香水的水珠便墜落在地上成為露水。可惜她愛上的人間美少年雖然在宙斯的承諾下“不會死”，卻非“長生不老”。女神隻能看著所愛之人慢慢地不斷老去，萬年後力量與知識全失，日漸衰縮，最終縮成一隻蟋蟀，失去了說人話的能力，隻會用蟬的鳴聲終日唧唧唧唧地陪伴她。這樣的愛情，遠不如凡人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美滿。

古羅馬人將藥用馬鞭草奉為“聖草”，用它來打掃和清潔天神朱庇特的祭壇。早期基督徒指稱馬鞭草為"十字架草藥"(Herb of the Cross)，因為他們相信馬鞭草曾被用來為釘在十字架的耶蘇基督止血。 由於這段緣由，馬鞭草在中世紀是運用廣泛的避邪物，也是眾人眼中的萬靈藥，甚至被用來治療鼠疫。

（藥用馬鞭草）

幾百年前藥用馬鞭草被引入北美，在潮濕的荒原上肆無忌憚地生長著，不過這種花朵微小、枝條稀疏平常的野花很容易就被忽略了。人們更喜歡用同屬的南美柳葉馬鞭草點綴花園，貪婪地深深吸取花香，盡量將這股芬芳最大限度地留在鼻息間品味......柳葉馬鞭草的故事由此開始，傳遞著和薰衣草一致的信息：美麗的愛情是純粹的，用心地等，用力地呼吸，就能看到奇跡，比女神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