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墨裏獨自芬芳的百裏香：永不凋零的百裏香

一：永不凋零的百裏香

我在情竇初開的年紀，大學裏最流行的是席慕容的一首叫《七裏香》的
情詩：“溪水急著要流向海洋／浪潮卻渴望重回土地／在綠樹白花的籬
前／曾那樣輕易地揮手道別／而滄桑的二十年後／我們的魂魄卻夜夜
歸來／微風拂過時／便化作滿園的鬱香”。

七裏香代表一種愛的勇氣，因為花香太過濃鬱，又被稱作“千裏香”
和“萬裏香”。

我的家族中的大多數長輩們的婚姻都很美滿，我從小耳聞目睹了幾段
驚天地泣鬼神的情感，因此對愛情和婚姻的看法比較正麵。盡管情路上
一挫再挫，有過兩三段傷心的經曆，熬成三十出頭的“剩女”，我還是
那種“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傻大姐性格。

我三十三歲那年收到了一封來自萬裏之外的情書，愛給了我們莫大的勇氣，
跨越千山萬水終成眷屬。我的想法很簡單，如果有一天緣分的泡沫破裂
了，不再相信自己被深愛著，那就堅持善良，寧願選擇寬容也不選擇
痛恨。

過了十幾年踏實的按部就班的婚姻生活後，我成了一位平凡快樂的妻子
和母親，守著家裏的一個大男人和兩個小男人（寶貝兒子），還有後院
的一方小小的 “懶人花園”。

溫哥華的夏天太涼，我無法在花園裏栽一棵南方常見的矮灌木七裏
香。一位喜歡香草和廚藝的朋友建議我種上幾種百裏香(thyme)。
在古漢語裏， 名詞前麵用“百”、“千”或“萬”來形容，均
代表一種極致 。叫千裏香和萬裏香的植物，未必比百裏香芬芳
十倍或一百倍。

通過好友的介紹，對香草不甚了解的我這才注意到了百裏香。全世界約
有350種百裏香，大多原生於地中海地區，不同的品種具有不同的生
長習性。有些品種半直立，有些品種匍匐於地麵呈墊狀，有些品種
如瀑布般下垂。通常百裏香的植株比較低矮，高度在15-25厘米之間，
常綠微小葉片呈卵圓形，頭狀花序上簇著密密麻麻的白色、紫色或粉
色的唇狀花，下唇長於上唇。百裏香是一種很好的花園地被植物，
可以在岩石縫裏生長。

百裏香可分為廚用和觀賞兩大類，即使是廚用型百裏香也具有觀賞
價值。自古以來，歐洲人用新鮮或幹燥的百裏香葉烹飪魚肉和蔬菜。
如果你喜歡廚藝，不妨在自家園子裏多植一些最受追捧的普通百
裏香（common thyme,也叫花園百裏香 garden thyme, 學名
Thyme vulgaris）、檸檬百裏香（Lemon thyme，學名
Thymus citriodorus）或香芹籽百裏香（Caraway thyme ，
學名Thymus herba-barona)。普通百裏香是南歐最常見的百裏
香品種，乃一種多莖的亞灌木，高約25厘米，葉子辛辣芳香。檸檬
百裏香也是一種緊湊的直立亞灌木，高約25厘米，微小的心形葉
邊緣有黃色的條紋，味似檸檬，口感比大多數的百裏香品種溫和，
適合調味海鮮或甜點。香芹籽百裏香為肉類菜肴添加獨特風味，與
大蒜和葡萄酒搭配著特別好吃。它可形成一片致密的深綠色墊子，
用來填充花園小徑。

 

經常下廚的人都會注意到這個現象：新鮮香草煮熟後會變色，帶有苦味
的香料和漂浮的香料也會影響整道菜的品相。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法國
人將各種香草研碎，用粗棉紗布包起來，外麵紮上麻繩，製成
Bouquet Garni（法語，即香草束），與其他食材一起烹煮，提高菜肴的
香味與口感。烹飪結束後，香草束可以十分輕鬆地取出。傳統的香草束一
般含有歐芹（parsley）、百裏香和月桂葉（ bay leaf）。還可以加入
迷迭香（rosemary）、羅勒（basil）、車窩草（chervil）、
黑胡椒peppercorn）和龍蒿草（ tarragon）等。百裏香也是眾多饕
客熟悉的“普羅旺斯香草包”（Herbes de Provence）中最主要的成
份之一，其餘的香草還包括薰衣草(lavender)、香薄荷（savory）、
馬鬱蘭（marjoram）、牛至(oregano)和迷迭香等。所有人都認為百裏
香和薰衣草是普羅旺斯香草包的必不可少的兩味成分，再配上其他
不同香草，賦予食物豐富的味道，讓人聯想到陽光明媚的山坡。

溫哥華常見的觀賞型百裏香包括早花百裏香（creeping thyme,學名t
hyme praecox) 和鋪地百裏香（也叫野百裏香，wild thyme, 或百裏
香之母， mother of thyme，學名Thymus serpyllum）。這兩種百裏
香外形比較相似，前者株高隻有10厘米，後者株高不超過5厘米。如果
花園裏有假山石，石縫和岩石表麵最適合栽植綿毛百裏香（
Woolly thyme，學名 T. pseudolanuginosus)。 

百裏香在歐洲的曆史和文化中有著重要的地位。除了作為食品的調味料
和防腐劑，它還被廣泛應用於宗教儀式，也是一道重要的草藥。希臘人
賦予百裏香各種屬性，認為其有助於恢複人的大腦活力和敏銳度，並可
作為對抗疾病的熏蒸劑。它被用於宗教燃香，給人勇氣，並且是祭壇祭
火的主要成分之一，淨化了祭祀品，使之為眾神接受。百裏香也是葬禮
上的燃香，並作為裝飾放在死人的棺材中。人們認為死者的靈魂居住在
百裏香植物的花朵中，香草可確保死者進入來世。

在歐洲的民間傳說中，花園精靈以百裏香為家，它墊毯狀的灌叢輕易地
遮掩了精靈們秘密建造的迷你小屋，花朵芬芳四溢蜜源豐富，吸引了蜜蜂
前來。幾乎每個花園裏都要種植專門為精靈們準備的百裏香。人們認為精靈
們是花園的夜班工，他們清洗樹葉，放牧昆蟲，給花朵上色彩並且整理
植物，將花園裝扮得更加美麗以迎接白日的到來。

Thyme一詞有三個希臘語來源：thymiama （即燃香，incense），
或thymiaterion（即香爐，incense burner），或thymos（thumus），
意為“勇氣/勇敢 ”（courage/bravery）。希臘運動員在身體上塗抹百
裏香或百裏香油，以增強勇氣，希臘人用“聞到百裏香”（To smell
 of thyme）來表示高度的讚揚。

古歐洲人認為百裏香的煙霧可以讓毒蛇與猛獸敬而遠之。農民們將百裏
香拌在食物裏，即使他們在田間累的睡著了，這些毒蛇猛獸聞到百裏香
的味道便會遠遠逃開。基督教早期傳說中，嬰兒耶穌出生的馬廄裏的幹
草堆就混合著百裏香，散發出美妙的香味。

百裏香具有防腐性，為了預防疾病，古歐洲人或口服百裏香，或將百
裏香抹在皮膚上，並隨身攜帶百裏香小枝來保護自己免受瘟疫或麻風
病的侵害。

學到如此之多的百裏香知識後，我在花園裏種了一盆普通百裏香，我這個
偶爾下廚弄羹湯的懶人也想為孩子們製造一份小浪漫。

就在這明媚的夏日傍晚，在涼台上放一張方桌，鋪上從古董店裏淘來的繡
著粉紅小花的白色桌布，再擺上裝滿橙汁的玻璃杯。花園裏的普通百裏
香開得正豔，籬笆牆上趴著綠意盎然的常春藤。

 我捧著法國料理圖冊，依葫蘆畫瓢，將彩椒、茄子、番茄、西葫蘆等各色
蔬菜薄片擺成一盤，用番茄醬和百裏香烤出來，美其名曰“普羅旺斯燴菜”。

這道大雜燴有彩虹般的顏色和濃鬱的香氣，園子裏俯拾皆是的香草浪
漫如詩，燴進菜裏，料理就有了燦爛的色彩和濃濃的親情，怎不讓孩子們
歡呼雀躍 ？

我想對孩子們說：如果喜歡一個人，就大膽地表白。愛一個人需要很大的
勇氣，需要有勇氣相信生命中的奇跡，相信彼此會永遠在一起，相信今後
萬不得已分手時，自己還有寬闊的心胸去原諒和包容。

有時，我們還需要以花為媒，給自己更多的信心和活力。就像中世紀的的
歐洲婦女通常會在圍巾或方巾上繡上百裏香小枝，然後將其送給出征的武士，
以示深情和勇敢。騎士們在戰場上戴新鮮的百裏香小樹枝，認為草藥的氣味
會帶給他們勇氣。傳統的聖艾格尼絲節（St Agnes）前夕（1月21日），
思春的少女們將百裏香和迷迭香小樹枝擺在床邊，就會在夢中遇見未來的
丈夫。害羞的男人隻要喝一杯百裏香茶，就能鼓起勇氣追求所愛。

百裏香在我們的懶人花園裏隻能開一個夏季，在我們的心中，它們一定
要永不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