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嶺上話山楂－愛情之花可以這樣紅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來得特別早，坡上的山楂果還未完全熟透，枝葉和果實就被蒙上了一層潔白的薄雪。

一覺醒來，我打開三樓睡房的小窗急急往下望，隻是想看看路邊那一株株果實累累的山楂樹是否安然無恙。自從十一年前在一條叫做山楂嶺的小斜坡上安了家，我的生活就和山楂樹緊密聯係起來，它們在無形中成了我的幸運樹。

一開始，我以為開發商隻是隨便給這條新修的小路取名“山楂嶺”，直到幾年前才在無意中發現，小路兩側那些不知名的開著白花或者紅色花的樹形秀麗的小樹，是不同品種的山楂樹 － 開發商為了應景而栽下的行道樹。

種在小路東側的，是“保羅紅” 鈍裂葉山楂樹，我家門口的小院裏就有一棵，張開的樹冠正好擋住了三樓的窗口。通常，山楂花是白色的。但國外有個別種的山楂樹也能開淡粉紅色花，據推測，應該是這些植株發生了變異。歐洲的園藝工作者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變異，通過代代人工選擇，先是培育出了開粉紅色花的品種“重瓣玫瑰色”，又在19世紀50年代從這個品種中選育出了開更深色花的“保羅猩紅”。

（“保羅紅”鈍裂葉山楂）

（粉色重瓣山楂花）

（重瓣白色山楂花）

大兒剛剛滿月時，小院裏的紅色重瓣山楂花密密麻麻綴滿了暗綠色的枝頭，如一團團紫紅色的祥雲停駐在我們的窗前。第一次當爸爸的老公狂喜不已，天天抱著兒子在院子裏曬太陽，碰到鄰居從家門口路過，馬上跑上前“曬”兒子：“快來看，這是我們家的‘小醜醜’。”鄰居說：“一點也不醜，俊得很呢。”老公立刻滿足地嗬嗬傻笑－這正是他內心深處最想聽到的讚揚。

大兒是“高科技”寶，我這個高齡產婦經過五次人工受孕後得到的愛的結晶。他順利出世後，我毫無保留地同周圍的大齡不孕朋友分享人工受孕經驗和心路曆程。已經有幾對夫婦到了我推薦的專科醫生那兒求診，通過人工受孕產下了孩子。

我將大兒視為上天賜予的“幸運兒”，他出生後才開始燦爛綻放的院中的那株紅花山楂，自然成了我們的幸運樹。

比起白色的單瓣山楂花，屬於罕見品種的粉色和紅色的重瓣山楂花漂亮多啦 － 它們是老三和靜秋一直盼望的愛情樹。全世界的山楂屬約有1000個品種，中國有17種，全是開白花的。老三和靜秋一直夢想著世界上有紅色的山楂花，它們是烈士的鮮血染成的，同時代表了純潔的愛情與友情。老三去世後多年，已經另嫁他人的靜秋輾轉來到加拿大定居。不知她看到開紅色花的山楂樹，會不會百感交集呢？而她心目中永遠的愛人，已經長眠在那片隻開白色山楂花的土地上了。

轉眼入秋，紅花山楂樹已經果實累累了。猩紅色的山楂果圓圓的，直徑兩公分左右，像紅色的瑪瑙掛在枝頭上，玲瓏可愛。

（鈍裂葉重瓣山楂的果實，比較稀疏比較小）

山楂花可以這樣紅，遠離了那個荒謬的年代，我們的愛情是否應該更加美滿？

在山楂嶺東側住了幾年後，我搬到了通風條件更好的西側，西側的小路邊種的全是常見的卵形葉單瓣白花山楂，即以結果為主的經濟價值較高的山楂樹。開重瓣花的山楂樹多以觀賞為主，結出的果實比較小，沒有什麽經濟價值。

白花山楂開放時，一樹雪白，花朵味道異常刺鼻，簡直可以用“臭”字形容。有好幾次外出散步時，我被濃鬱的“臭”味熏得捂著鼻子跑了。所以，盡管小說《山楂樹之戀》寫得如此浪漫唯美，堪稱史上最純潔愛情，我還是建議戀人們別沒事找事跑到白花山楂樹下手牽手了。一陣暖風吹來，頭頂上的一簇簇白色山楂花不熏死你才怪。而以觀賞為主的重瓣型山楂花是無香的，花兒更美，更適合在樹底下談情說愛。

（卵葉單瓣白花山楂）

刺鼻的白花山楂樹卻是極好的蜜源植物，它們的果實尤為美麗。碰到大年，每棵樹上都結了上萬個山楂果，如紅透的瑪瑙，在翠綠色的枝葉的簇擁下，展露甜甜的笑靨。因為果實累累，果樹的枝條幾乎壓彎了，一派豐收景象。

每年深秋，看到枝頭上躍躍跳動的火焰般的紅色，我的心情一片亮麗，情不自禁在樹下流連很久，想起小時候常吃的冰糖葫蘆，果丹皮，山楂糕，山楂片等。我去華人經營的大統華超市購物時，愛買這些零食回家解解饞。

（卵葉白花山楂樹的果實）

本地的西人沒有中國人那麽懂吃那麽會玩各種吃的花樣，他們通常是用山楂果來製果醬或者釀酒。春天剛發芽的山楂葉很鮮嫩，可以采摘下來做成色拉 － 這種將山楂葉當成菜蔬的吃法令國人耳目一新喲。

 在中國，山楂分為南山楂和北山楂。 南山楂多為野生，果小，味酸澀，以藥用為主；北山楂果實較大，味香，瓤紅，汁甜，可鮮吃也可製食。家門口的山楂果，直徑有三公分左右，不知屬於哪種山楂？

隻是，信步小區，看著紅紅的山楂果在陽光的照耀下如詩如畫，在一場秋雨後分外的明豔動人，我根本舍不得把它們采摘下來放入口中品嚐，也舍不得擺在家中的案頭欣賞。就讓它們永遠掛在碧綠的樹梢上吧，果兒在秋霜過後愈發精神，臉盤紅豔豔的，濃鬱的秋天氣息撲麵而來。在我們小區，山楂最能代表秋天，它也是我們一家的幸運樹，見證我們的愛情和親情。

詩人海子也愛花草，寫了花楸，又寫山楂樹，創作了一首感情濃烈的失戀詩：

今夜我不會遇見你／今夜我遇見了世上的一切／但不會遇見你。

一棵夏季最後／火紅的山楂樹／象一輛高大女神的自行車／象一女孩 畏懼群山／呆呆站在門口

她不會向我／跑來!／我走過黃昏／像風吹向遠處的平原／我將在暮色中抱住一棵孤獨的樹幹／山楂樹! 一閃而過 啊! 山楂

／我要在你的乳房下坐到天亮。／又小又美麗的山楂的乳房／在高大女神的自行車上／在農奴的手上／在夜晚就要熄滅......

他的哀傷，我能理解，卻不完全讚同。寫出“麵朝大海，春暖花開”的人，不該選擇臥軌自殺的結局。

山楂應該是暖色的，凝結著醇厚的情，將它入畫，能讓你在天寒地凍的日子，感到絲絲的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