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鄉記－我的二劉女神男神們（五）大小姐力挽狂瀾

1948年春，鳳鳴的曾祖父以八十二歲高齡過世。國民黨兵敗如山倒，富人們人心惶惶，生怕共產黨來了以後“共產共妻”，想跑的人很多。一諤仔細讀了共產黨的宣傳，心潮澎湃，認為共產黨的主張符合天主教義。日據期間做亡國奴的陰影在他的心頭仍未散去，國民黨的昏庸腐敗又令他深惡痛絕。一諤是個開明的大地主，樂善好施慣了。幾十年來，林氏家族花在慈善方麵的金錢不計其數。共產黨宣傳的美好新社會令一諤向往不已，他打算在共產黨即將坐穩天下之前，將林家所有的田地無償地分給窮人。

 

一諤將此想法告知了母親梅花女和夫人華玉，獲得兩位女人的大力支持。華玉跑了一趟娘家，將母親坤嬌，姐姐碧玉，弟弟必成和必新等幾家人聚在一起，拿出一諤收集來的共產黨的宣傳單，用天主教教義解釋黨的主張，勸說全家人一齊將家族的田地分給窮人。華玉根本沒有想到，她的外表斯文的大弟必成已經是中共地下黨員，正在從事危險的地下活動推翻國民政府。姐姐的主張正中下懷，必成舉雙手讚成。碧玉夫婦也是開明的大地主和虔誠的天主教徒，天主倡導的，他們自當響應。於是長樂的三大地主家族於1948年將所有的田地無償分給了附近的窮人。

 

1950年土改開始，工作隊開始劃分成分。一諤的母親梅花女被工作組鎖定為鬥爭對象，揪出來批鬥。在鄉親的庇護下，梅花女逃過一劫，沒有被打成惡霸地主。

 

消息傳到碧玉那裏，一向心思敏銳的她如坐針氈，一連失眠了幾個晚上。各地的鬥地主運動已經開始失控，好些地主被活活打死，壞消息頻頻傳來，碧玉早已心驚膽顫。金峰鎮最有錢的梅花女被拉到批鬥會後，碧玉預感到她的夫家和娘家也要遭遇不測了。

 

怎麽辦？碧玉心急火燎，一邊流著眼淚在心裏苦求天主保佑，一邊開動腦筋想對策。碧玉不愧是有傑出的政治智慧的，仔細研讀了共產黨的宣傳後，她靈機一動，主動找土改工作隊談心。她先是用剛剛學到的政治術語將土改運動大大誇了一番，表示了對共產黨的忠心，然後將1948年林家（碧玉的夫家）和劉家（碧玉的娘家）無償分給窮人田地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工作組深受感動，誇獎碧玉是有覺悟的開明大地主，要將她樹為典型，還說如果全中國的地主都有碧玉的覺悟，土改運動就順利多了。

 

碧玉回到家，看到夫君林守忠正在填寫成分。碧玉對守忠說：“就填你是小攤販吧。我們早就沒地了，不是地主。”劃分成分以當事人1948年的資產狀況為準，他們恰巧在那年把地給分了。

 

守忠依計行事，工作組也沒有細究，他的家庭成分評得不算太壞。其實守忠家的經濟實力並不弱於一諤家。

 

長樂三大地主家族在土改運動主無一人頭落地，顫顫驚驚過了一劫。

 

碧玉以她的政治智慧力挽狂瀾，她的家庭受到了比較小的衝擊。兒子旗有機會到大學深造。旗和秀（碧玉的大女兒）紛紛繼承了母親的政治智慧，早早入了黨，並在各自的工作單位擔任一把手，是劉家這一輩發展最好的兩位。

 

浩劫之後，劉家幾乎所有的親戚回去長樂二劉老家定居（媽媽隻是含糊地告訴我：她的親人是被趕回長樂當農民的），福州城裏隻剩下碧玉和華玉一家。這就是我小時候從未見過劉家在鄉下的親戚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