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與假向日葵

Dina 是我家附近著名的花草連鎖店Garden Works的園丁。認識她純屬偶然。我去Garden Works 買花，忽然想起蘋果手機裏還有好幾張散步時隨性拍的花草照，我查找了半天，仍是不知道花名。我靈機一動，拿著手機裏的照片向工作人員求教。他們說：“你去問Dina吧，她什麽花都認識。”

Dina 在大學裏選修園藝專業，在苗圃裏工作了將近二十年，果真像其他工作人員說的那般神乎其神，我拿花照給她，她很快就能叫出名字。為了確保給我的信息無誤，她上網查找核實後，才將花名寫給我。有了她的神助攻，我的花草篇裏添了好幾個新成員，我也貌似半個花草專家了。

唯一讓Dina看走眼的，是重瓣金光菊。本地常見的金光菊又叫黑眼蘇珊（black eyed Susan)，顧名思義，花心是黑色的。黑眼菊的植株一般不超過一米高，成片種在花壇時整齊劃一，每到夏天一片金色的花海，花朵有點像小號的向日葵，流金溢彩燦爛奪目，釋放出一種熱烈的情懷，彰顯淳樸的生命和情感。

這種原生於北美的植物，不知何時也流落到巫峽，在當地歸化。幾十年前，舒婷暢遊三峽經過神女峰時，曾寫下又大膽又叛逆的一段：沿著江岸 ／金光菊和女貞子的洪流 ／正煽動新的背叛 ／與其在懸崖上展覽千年 ／不如在愛人肩頭痛哭一晚

（上圖為黑心菊 black eyed Susan)

隨著這篇代表作的廣為傳播，金光菊和木棉樹一樣，成了新時代女性精神獨立的代言花。
除了黑眼金光菊，我在戶外散步時又見到了比較稀有的重瓣金光菊（當時還不知其名），乍一看和花瓣繁複的大麗花很相似，隻是大麗花的葉子是羽狀開裂的，重瓣金光菊的葉子是綠色披針形的，我一下子注意到了它們之間的這個顯著區別。重瓣金光菊在夏日暖暖夕陽的照射下，釋放出一種明亮的光澤，直逼你的眼，讓你有一種莫名的憂傷和感動。

我拍了一組重瓣金光菊的照片給Dina看，她看了半天，有些遲疑地說這是千瓣葵（Helianthus multiflorus），又稱矮生葵花，向日葵家族的一種。這完全顛覆我對向日葵的印象 － 我一直以為向日葵有著很大的花盤的，即梵高筆下的那種。原來某些向日葵的花形小很多，和大麗花酷似啊。

(上圖為重瓣金光菊）

梵高為什麽喜歡畫向日葵？直到兩年前坐遊輪去南美，在海上閑著無聊，看了無數遍他的生平紀錄片打發時間後，我才揣測出以下的答案：
1. 就地取材：梵高生前居住的維爾小城，有著成片的向日葵園，葵花是最好的寫生對象。
2. 梵高創作過很多向日葵，這並不是因為他非常喜歡向日葵這種植物，而是因為他能夠獲得黃色的硫化鎘。這種染料雖有劇毒，但所呈現的顏色非常富有藝術氣息。梵高是窮畫匠，估計沒有足夠的財力大量購買其他顏色的上好染料，所以就盡量使用便宜的硫化鎘。
3. 他畫的向日葵不是自然的真實寫照，而是他生命與精神的一種載體，是他以火一般的熱情為生活高唱的讚歌。

因為梵高，在藝術殿堂裏，向日葵有著無比崇高的地位。隻是人人都喜歡有著碩大花盤的高種向日葵，多瓣秀麗的矮生葵花被大大忽略了。如果不是Dina說起，我一定將千瓣葵認成了尋常的黃色大麗花。但Dina認花時的遲疑不確定的態度還是激發了我這個“三腳貓”的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求知欲。 經過多番查找確認，我發現Dina提到的千瓣葵的葉子是尖卵形的，和我提供的照片中的披針形綠葉完全不符。我見到的花其實是重瓣金光菊。可能金光菊的花形和向日葵太相似了吧，故而有了個“假向日葵”的別名，連Dina這樣的老行家都被蒙過了眼。

這個發現讓我有小小的激動，原來我最鍾愛的向日葵裏還有很多奇妙的知識呢！世間有真向日葵，亦有假向日葵（金光菊）， 真假向日葵的顏色是最能代表夏日的， 它們讓我想起梵高筆下升騰的火，帶著一股炙熱的真誠，飛向你美麗迷人的笑臉。那金黃色的火焰也燃燒了我的夢，熱到了骨髓，仿佛中，你的臉就是一張燦爛的花盤，我波動的心事，始終在花盤的直徑範圍內跳動，逃不出你築的相思的牆。

情到深處，我願變做一棵向日葵或者金光菊。

[acme]

那他的畫豈不是都有毒？硫化隔？

[多年以前]

我家種的洋薑（鬼子薑），開的小黃花也很好看，也像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