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株唐棣

喜歡德富蘆花的經典散文《我家的財富》，其中幾句是這樣的： 房子不過三十三平方,庭院也隻有十平方。人說，這裏既褊狹，又簡陋。屋陋，尚得容膝；院落小，亦能仰望碧空，信步遐想，可以想得很遠，很遠......院裏有一棵老李，到了春四月，樹上開滿了青白的花朵。碰到有風的日子，李花從迷離的碧空飄舞下來，須臾之間，滿院飛雪。鄰家多花樹，飛花隨風飄到我的院子裏，紅雨霏霏，白雪紛紛，眼見滿院披上花的衣衫。仔細看有桃花，有櫻花，有山茶花，有棠棣花，有李花......

溫哥華的氣候和日本相近，植被也很相似，值得一提的是，城裏種植著幾萬株不同品種的李樹和櫻樹。 我這個愛花之人，元旦之後，就開始忙裏偷閑，驅車於溫哥華，列治文，本拿比的大小街道，根據網站上的賞櫻指南欣賞櫻花，順帶看李花，山茶花。溫哥華的桃花 不多，偶爾有一兩株碧桃或者黃桃花從臨街的小院裏探出頭來，如美人嬌羞的粉臉， 隻那麽驚鴻一瞥，就亮麗了整天的心情。

隻是，來了溫哥華那麽多年，我從未見過唐棣花。它是《詩經》中歌頌兄弟之情的花： 棠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想象中，它應該是每兩三朵彼此相依，象征著家庭的和睦與民族大融合。花開的時候應該是瀟灑燦爛的，飄著俠義之氣。

今年春天，在目睹了櫻花的紅雨霏霏和李花的白雪紛紛後，我順著家附近的一條連接原始森林的小道去欣賞滿樹雪白的北美多花海棠時，無意中撞見了混雜其中的一株唐棣。我那時並不知道它是唐棣，隻是憑直覺認定這株開著美麗白花的樹肯定不是海棠。

它的主幹和次幹並不明顯，每根都有碗口粗，從地裏向上伸展時，整棵樹看起來像一個底部肥大的花盆，一簇簇白花掛在了卵形的碧玉色的枝葉間。盡管溫哥華的暮 春略有些寒意，無拘無束開放的白花卻通過纖細的花瓣散放出一種蓬勃的熱情和生命力，讓你想起一生中最單純快樂的日子，心裏暖融融的。

據說，愛美的潘安曾親自采收唐棣花，搗爛製成粉底，才養成了絕世美貌。至今他的墓園裏仍有成叢的唐棣。

轉眼夏天到了，我特地去看唐棣，它的果實一串串的，如青豆般大小，成熟時呈藍黑色，味美多漿。那一刻，我的內心是富足的，德富蘆花散文中春天的花（包括桃 花，櫻花，山茶花，唐棣花），我一一見到了，也終於體會到他所說的： 即使身處陋室，有這些春花在眉間心上飛舞，生活也可以是豐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