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去上海前,陽的父母特地在一家客家人開辦的餐廳辦了好幾桌酒,將家裏在廣東的親戚幾乎全請來了。陽的父母說:“這就算你們的訂婚宴,所有的親戚來做個見證。”青家比較凋零,親戚不多,她見到陽家一下子來了五十多個親戚,這麽大的陣仗,嚇了一跳,驚覺這輩子要和這個大家族關聯在一起了。
訂婚後,陽陪著青到上海,最先去了陽的母校複旦大學。青看著破破爛爛的男生宿舍,不由皺著眉頭對陽說:“大學四年你就住這?髒兮兮的,臭臭的,好可憐。”青是廈大畢業的,廈大女生宿舍的條件可比複旦好多了。
陽說:“斯是陋室,唯吾德馨,我的大學室友可是素質一流的,很快你就見識到了。”
陽的大學同班兼同寢室的五個男生在一家精致的上海菜館設宴為陽和青接風。同學們都成家了,把他們的嬌妻也帶來了。男生中有一個叫禮,一個叫靖的,娶的是四川美女,兩人的太太也是大學同班,非常湊巧。
青注意到陽的同學個個說話文謅謅的,雖然在社會上曆練了十年,學究氣仍是很濃。這和青的那幫廈大校友的氣質有很大的不同。陽接觸過青的大學校友,評價說廈大生比較“社會化”,義氣中帶著些“江湖氣”,這大概與廈大地處最早開放的四大經濟特區之一,商業氣氛濃厚有關吧。
幾道美食下肚後,陽的那幫複旦才子同學突然興致大發,要求每人都將自己的愛情故事說給大家聽。當年的宿舍長禮最先開口。禮在複旦念研究生時經常去校內的一家飯堂,排隊打飯時認識了現在的太太芸。芸也是在校的研究生,容貌秀麗,有著四川女人嬌小纖細的個子,潔白勝雪的肌膚和清脆動聽的嗓音。禮因為有過失戀的教訓,怕再次受傷,不敢相信這位大美人會愛上自己,見到大美人時刻意保持距離,盡管內心已狂跳不已。直到某一天,他又一次冷落了大美人,大美人動怒了,淚水奪眶而出,禮小心翼翼地賠禮道歉,問了一句:“我們算是一對了,就這樣定下來,好嗎?”謙謙君子禮終於抱得美人歸。
緊接著,陽的另一位同學靖說起了他的愛情故事。靖和陽的感情很好。陽上複旦時,係裏規定總成績前五名的學生可以優先分配在上海。陽是班級前五名,靖是第六名。他來自揚州,非常想留在上海發展。陽找到班主任,要求將他的名次和靖對調,而且把三好生的資格也讓給他。陽想回F省,不願占著前五名的位子,就當做好事成全靖了。靖如願留在上海,激動得擁抱了陽很久。青是在同學聚會中才聽說這件事的,心裏很激動,對陽的愛慕又增添了幾分。
靖的太太纖和禮的太太芸是四川老鄉,大學同班。纖畢業後留上海,到處想租房,恰巧靖住在上海親戚的大院裏,空了一間房。禮和太太建議纖租住那間空房,並以人格擔保靖是正人君子。靖一開始很同情這位四川妹子,覺得她在上海混得慘兮兮的,不時安慰開導她,甚至勸她回四川老家工作。四川妹子倔強,咬著牙堅持下來,最後站住了腳。靖對她另眼相看,兩人終於墜入愛河。靖和四川太太在飯桌上不時互相開玩笑,像一對活寶,青看了很羨慕。
輪到陽和青這一對了,陽偷偷拉了一下青的衣角,示意她開口。青狡猾地看了他一眼,湊在他耳邊說:“我要爆你的糗事啦!”於是青開始說了:“我和陽很早就認識了,我倆是小學同桌。”話一出口,舉座皆驚,大夥的興致來了,紛紛催促:“快說下去。”
青接著說:“但直到陽追求我前,我一直以為他很討厭我的。小學和他同桌時,我們班的一個女生和隔壁班的小帥哥好上了,全校都傳開了,謠言滿天飛。小帥哥住在我家樓上,他爸爸和我爸爸是同事。我一時多嘴,將這件事告訴同學。後來老師追查流言的源頭,同學們傳來傳去,告訴老師說青躲在家裏,看到樓上的小帥哥和本班的大美女偷偷約會啦。老師以為是我傳的流言,當著全班的麵狠狠罵了我一頓。我食了死貓,心裏正難受著呢,陽開始破口大罵我了,說我素質低下,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還鼓動前排同學不和我說話。我氣急攻心,和陽吵了起來。後來我們就再也不講話啦,一直到大學畢業。”
“原來是一對歡喜冤家呢,有意思,接著講!”陽的同學笑了。
青又說開了:“後來大學畢業,被中學同學拉到他家去玩。我已經將小時候吵架的事放下了。他對我也很客氣,還教我電腦,高數。他知道我打算出國留學後,有一天忽然很嚴肅地和我談話,告誡我既然想出國了,就要一門心思放在學習上,不要在國內談戀愛,因為我出去後會遲早甩了國內的男友。我一聽火就大了,心想你也太小瞧我了,我是那麽世故的人嗎?我氣呼呼頂了他一句,如果情還在,千山萬水都能走在一起。如果緣滅了,近在咫尺也如同陌路。他聽後嘿嘿一笑,說看不出你是個烈女,挺好。沒想到他記仇了,過幾天我打電話給他,要去他家玩電腦,他找盡各種理由,說什麽都不讓我來了。我委屈得哭了,他對所有的同學都好,偏偏趕我走,不讓我上他家,不給我麵子。後來我出國留學,他南下廣東,我們整整八年沒見麵,沒聯係。我一直想不通,他為什麽那麽討厭我,不信任我,我是隨便傳流言的嗎?我在感情上是那麽隨便,男朋友說扔就扔的嗎?直到幾個月前,他突然聯係我,我才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愛的反向表達。他年輕時傻,又害羞,怕追不上我,又怕我找了別的男朋友他沒機會了,做了那麽多傻事。幸好他現在成熟了,開朗了,終於明白了愛要正向表達的道理。”
青一口氣說完這些,看著陽說:“以後再說我傳流言,再把我趕出你的家門,我絕不原諒,一腳踹了你。”
青永遠忘不了和諸多複旦才子相聚,暢談心事的開心一晚。一對戀人在上海玩了兩天,青終於要起程回加拿大了。
陽的一個大學好友在浦東機場工作,陽把青送到機場,關照同學把青照顧好。同學說:“放心吧,以後嫂子來中國,從浦東機場走好了,我親自接送。”
陽緊緊握著青的手,不放心地問了一句:“你還會回來和我結婚嗎?”
青朝他晃晃了手指上的戒指,氣呼呼地問:“這是什麽?難道戴上訂婚戒指還有反悔退回去的嗎?你還是不相信我。”
陽的眼圈一紅,輕輕說了一句:“你太好了,我怕配不上你,擔心你一回加拿大,就後悔了。我們倆真的不容易,八年不見,像經曆了一場抗戰,悲莫悲兮生別離啊。好容易見到了,又是非典蔓延,我們身處重災區。今後的路一定要互相攙著,走得穩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