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載著老父去溫哥華總院看病,順著41街走,經過Williow 時,不經意地瞥見路邊有兩棵開滿淺淺的粉紅色花朵的櫻花樹,分外秀麗嬌美。賞櫻將近兩個月的我,儼然成了半個專家,幾秒鍾短暫的一瞥就判斷出這是我從未見過的品種。老父要下午兩點以後才出院,我趁這幾個小時的空檔期趕忙跑回分行,見了兩個客戶,匆匆吃了午飯,估摸著父親一小時後要出院了,又開著車往總院趕,順路停在了這兩棵秀美的櫻樹前。
兩棵櫻樹正值繁花期,每個橫向伸展的纖細的花枝上都隻掛著一團緊緊挨在一起的複瓣櫻花,花朵的顏色很賞心悅目,是極淺的粉色和奶白色混合在一起的,似一副情感細膩豐富色調清新淡雅的粉彩畫。仔細打量,幾乎每朵初開的花朵中心都有一片類似葉子形狀的細瓣,如果沒猜錯的話,這一定是生命力頑強,較少病蟲害的一葉櫻。為了證明我的猜測,我特地翻開隨身攜帶的《溫哥華賞櫻攻略》,果然對了。我不由對自己的賞櫻水平在短時間內突飛猛進感到欣喜萬分。
一葉櫻在日本有很高的花界地位。一葉櫻節為日本淺草觀音後街的三大節日之一。每年四月,在一葉櫻美麗綻放的林陰道上,當地居民舉辦小學生遊行、街頭表演秀、跳蚤市場等活動,熱鬧非凡。節日活動中最吸睛的,便是每年4月第2個周六舉行的“江戶吉原花魁遊街”。這出遊行,將吉原這片土地上代代相傳的華麗“花魁遊街”以江戶文化為基礎,重新編成演繹,並請活躍於舞蹈界、歌舞伎界的化妝師、發型師、服裝師等專業人士協作,由當地居民參與演出,是經典的非物質財產,類似於國內的“印象桂林”“多彩貴州”等文化品牌。隻是參加的人數更多些,出演的舞台更為開闊,還有燦爛的櫻花做背景,美不勝收。看到“一葉櫻”這個名字,不知怎的,老是聯想起二十多年前在部隊軍訓時看的一部日本影片《一片花》。老年時的菊代最喜歡唱《一片花》這首歌, “贏了真高興,一片花兒喲; 輸了真掃興,一片花兒喲; 鄰居家的阿姨,請你來一下 ……”, 輕柔的歌聲飄進了觀眾的心裏。菊代的丈夫,72歲的退休教授鷹野冬吉被診斷出患有老年癡呆症,患病後經常走失,而且鬧了不少哭笑不得的笑話。隨著病症的加劇,連自己妻子在家裏忽然突發重病也毫無所知,以致延誤最佳搶救機會。兒子兒媳結婚多年,漸生齟齬,兒媳終日借酒澆愁,夫妻感情瀕臨破裂邊緣。但隨著心地善良的兒媳對公公細心的護理,夫妻間的隔閡也慢慢的消除,兩人一起坦然的麵對現實。
這是一部催人淚下的情感片。因為外婆家族的男性普遍患有不同程度的老年癡呆症,我對反映類似題材的片子非常關注。記得我的一個舅公解放前是南京大學的高材生,聰明絕頂,六十出頭就出現了老年癡呆症狀,丟三落四,笑話百出。有一回他參加村中一戶人家的婚禮,走到鄰居的大宅院時,竟然忘了自己是幹什麽來的,大熱天摸進新娘房間,在新娘的竹床上痛痛快快地睡午覺。新婚夫婦回房,看到酣然入睡的老人,哈哈大笑,也不和他計較,趕忙搖醒他,親自送他回家。對待患病老人,除了家人的細心照料,還要有社會的同情和寬容啊。
在一葉櫻樹下流連了十分鍾後,我去溫哥華總院接回了爸爸。爸爸略帶歉意地說:“這把年紀,苟延殘喘了,辛苦你了,公司醫院兩頭跑。”我握了一下他布滿老年斑的手,微微笑著說:“應該的,我們是一家人。”
說這話時,我滿腦浮現的是一葉櫻迎風搖曳時的婀娜多姿,還有那首幽婉的歌在耳邊飄過:贏了真高興,一片花兒喲; 輸了真掃興,一片花兒喲; 鄰居家的阿姨,請你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