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公的名字是我根據下麵兩篇文章合成的,第一篇文章中她叫阿梅,第二篇文章稱她陳某.)
下麵文章轉自https://news.sina.com.cn/society/2000-06-09/96159.html)
她叫阿梅,來自陝西。
從陸豐市區到阿梅被賣的銅鑼湖鎮某村有近40公裏的路程,越近村子,路越難走,幸虧記者乘的是越野車,否則,很難通過如此崎嶇的土路。有了此番跋涉進村的曲折經曆,記者對如何步行進入那座偏遠的村落更有了另一番特別的感慨。
阿梅今年27歲,1998年3月20日在廣州被拐賣,買她的是一個比她大13歲的雙腿癱瘓的房姓男子,他是陸豐市銅鑼湖農場的農民。1999年3月,阿梅在房家生了一對龍鳳雙胞胎,如今一雙兒女一歲多了,活潑可愛。其間,陸豐警方曾兩次對她實施解救,阿梅均婉拒了。今年春季打拐行動中,陸豐警方解救的300多名被拐婦女中,她是唯一的在讀大學生。
在趕往銅鑼湖鎮采訪之前,記者從陸豐市公安局打拐辦了解到,阿梅這幾天正在給兩個孩子斷奶,住在親戚家。記者隻好請當地派出所的幹警引路先趕到房某家,想看一看兩個孩子,並順便捎帶上一些奶粉、水果等營養品。記者一行剛進村,正巧阿梅剛從親戚家回來。阿梅把記者領進她的小“家”,於是記者有機會了解了這個善良而又不幸的女子。
被拐賣並遭遇暴力的屈辱,如同無盡的長夜,無論睜開眼還是合上眼,那驚怖的一幕總是在纏繞輪回、揮之不去。如果當時阿梅的同學去接了她,如果當時她不那麽輕信,如果……如今,這一切均成遺恨。
那個改變阿梅一生命運的日子是1998年3月20日。淩晨兩點鍾,家住陝西的阿梅乘列車到達廣州站。剛剛離開大學校園,在家待業半年的阿梅此次南下廣東的打算是,在廣州或東莞謀得一份比陝西老家薪水高一些的工作。阿梅在大學讀的是電子專業,她想廣東一帶電子廠家很多,找一份工作應該還可以。兩天前阿梅離開老家時給廣州同學打過電話,讓她來火車站接她,但那位同學並沒有出現。從未出過遠門的阿梅不敢在街上亂走,她在車站出口處從淩晨兩點一直等到早上7點,始終沒有等到來接她的同學。
這時迎麵走來一胖一瘦兩個女人,她們走到阿梅跟前問她是不是來廣州做工的,並說自己是來接人做工的。其中一個女人說她的弟弟在一個廠子裏當保安,可以幫阿梅找到工作,邊說邊上前幫阿梅提行李。阿梅覺得這兩個女人挺老實的,其中一個懷裏還抱著孩子,再加上等同學等得無望,心想還不如先找個工作,邊工作邊與同學再聯係。於是,她便相信了她們,跟著她們上了一輛開往陸豐的大客車。車子先到海豐停了一下,下午兩點左右到了陸豐。在陸豐等到天黑7點鍾左右,來了一輛麵包車,聲稱是接她們的。阿梅隻好跟著上車,同時上車的還有另外一個打工妹。
麵包車在一條偏僻的小路上走了一個多小時,停在一片荔枝園旁邊。阿梅後來知道這裏就是改變她命運的陸豐市銅鑼湖鎮某村。當時從荔枝園走出三男一女來“接”她們。進入荔枝園後,這幾個人露出猙獰的麵目。其中一個男的把阿梅身上僅有的500元錢和身份證、學生證、準考證、結業證一起搶走。其餘的人也上來搜身,結果沒有發現什麽東西。十多分鍾後,麵包車開走了,其餘的人也走了,隻剩下一男一女看著阿梅。(後來經公安部門證實,男的叫林來寶,女的是他的老婆,他們專門幹販賣婦女的罪惡勾當。惡有惡報,去年7月8日,汕尾市中級人民法院以拐賣婦女罪一審判處林來寶死刑,其妻魯桂香被處有期徒刑12年。)林來寶後來借故支走了他老婆,在荔枝園裏用暴力侮辱了單純的阿梅。
當天晚上阿梅被帶到一個棚寮裏關了起來,第二天早上七八點鍾又被帶到了荔枝園。這時人販子林來寶已經聯係好了買主,一輛兩輪摩托車拉著阿梅離開了荔枝園。人販子林來寶以2700元的價格賣掉了阿梅(後經公安部門證實,同阿梅一起上了麵包車的另一名打工妹在阿梅之前已被林來寶賣掉)。
曾經十多天不吃不喝,曾經割脈自殺以死抗爭。麵對遲來的解救,阿梅茫然以對:為何希望總要等到人徹底絕望之後才肯出現……掏錢把阿梅買來做“老婆”的房某,自幼患小兒麻痹症,雙腿癱瘓,無法走路,整天窩在屋裏,靠給人算命為生。
賣給房某後,阿梅被看管得挺嚴,無法出逃。心灰意冷的阿梅難以接受殘酷的現實,她決定以死相爭,到房家的頭十多天阿梅不吃不喝,隻等餓死。她還一度割破自己的手腕,要用死來洗清身心的傷痛,但房家人請來醫生給阿梅看病,不吃飯就掛葡萄糖水給身體虛弱的阿梅補充營養。
盡管阿梅是被房家花錢買來的,但房家的人對阿梅還算好,從不打罵阿梅。對於經曆了一場惡夢的阿梅來說,房某一家人的“感化”舉動,使阿梅找回了一點做人的尊嚴,用阿梅自己的話說,“房家還把我當個人看”,這一點與暴虐的人販子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有小學文化的房某能講普通話,房某的二哥有些文化,也能講普通話,阿梅與房家人的溝通也就沒有太大問題。獨自一個人被拐到偏僻的山村,出逃的無望與被拐的羞辱,漸漸使阿梅變得麻木,她的內心世界也發生了微妙的轉變。
房某除了下肢癱瘓,身體也還健康。阿梅在房家竟然有了身孕。
1998年8月份,陸豐市公安部門第一次前往銅鑼湖鎮解救阿梅時,她已有4個月的身孕了。公安人員告訴她可以回家,阿梅婉言謝絕了。她無奈地說:“如果你們早來一兩個月,我會頭也不回就跟你們走,但現在我不能走,要走也得等到孩子生下來之後。1999年3月,懷孕隻有7個月的阿梅早產了,孩子出生還算順利。令她驚異的是,自己竟然生下了一對龍鳳雙胞胎。隻在娘胎裏呆了7個月的一雙兒女出生時加起來隻有7斤重。當時孩子的小胳膊隻有成年人的大姆指粗。經過房家人的悉心照料,這對龍鳳胎不僅保住了性命,而且一天天健康地成長起來。
5月20日,陸豐市公安局打拐辦和廣東省婦聯權益部的有關人員再次前往銅鑼湖鎮看望阿梅,並提出,隻要想走,馬上就可以回去。但阿梅還是婉拒了,她無法忘掉過去,她甚至割舍不下現在,她更不敢去麵對走後的將來。
“我的事還沒告訴父母。我覺得我帶給他們的是恥辱,我要顧及到他們的麵子,我不能光考慮自己。我不和他們聯係,是想離開的時候就把這裏徹底忘掉。”
有記者在采訪阿梅時問了她一個問題:你想回去嗎?阿梅一聽到這話馬上眼含淚水。她說:“咋不想回去?可又咋回去?已經落到這種地步,回去隻會讓父母為自己更傷心呀。”
本刊記者在采訪阿梅時,問她打算什麽時候讓父母知道她現在的情況。她說:“現在這種情況咋讓她們知道?父母花了幾萬塊錢讓我上大學,我不算有文化,但多少還有點知識,總該過得比一般沒文化的人強點兒,但是現在要是讓他們看見我這個樣子,他們會傷心的。所以我從那時到現在沒給家裏寫過一封信,也沒有和任何我以前的朋友聯係過。我要是寫信給家裏,他們會按郵戳找遍整個廣東省。假如沒有兩個小孩,我肯定會回去。現在主要是兩個小孩牽動我。可憐天下父母心,我也特別想念父母親,我會盡早去看他們的。”
按照阿梅的想法,她不打算把目前自己的境況告訴家裏,因為這樣家裏人會很擔心。既然自己出來兩年多都沒讓家裏知道,再過一段時間,也沒有太大關係。作為兩個孩子的母親,她也懂得家中父母對自己的牽掛不會隨著時間的消逝而淡化,但她希望在自己孩子大一點的時候,在自己能夠找到一份足以糊口的工作之後,在自己過得還“有點出息”的時候,讓家裏人來看一看,或是回家看看。
在整個采訪過程中,記者能夠明顯地感覺到一種強烈的自卑感,如同一片陰影始終籠罩在阿梅的心頭。雖然記者不忍心問她過去被拐的經曆,但阿梅總是用一些貶損的字眼來表達過去那段經曆給她帶來的傷害,聽來讓人心寒。阿梅說“自己現在真是臭名遠揚。每個人看問題的角度不一樣。有的人可能會同情我,也有人會在背後嘲笑我。到了現在這種地步,不光人變了,心也變了,心都死了。”
“我也想過要走,但是我想,雖然他們買我,但他們也是受害者。我和房某有沒有感情?我也說不清,但是這兩年多來,他們家的人從來沒有打過我一下。對小孩的爸爸,我同情他,也恨他。”
對於房某,阿梅的情感是非常複雜的。阿梅總覺得房某雖然身有殘疾,但心地還算善良,房某從不打罵他,她發脾氣的時候,房某也不惱怒。阿梅說,到房某家這兩年,她與房某從沒發生過爭吵,房某什麽事都依著她。她剛來的時候,房某就說過等她生完了小孩,可以讓她走。
房某沒有勞動能力,但他懂一點算命,而當地人很信命,房某靠坐在家裏給人算命,每月有幾百元的收入。孩子出世後,阿梅每天都會花上兩元錢買點肉,給孩子增加點營養。阿梅的全部生活就是照看孩子、洗洗衣服、做飯。
在與記者的交談中,阿梅不大願意提到房某,她從沒有提到“老公”或“丈夫”之類的字眼。“我和他沒有感情,不可能有感情”,說到房某時,阿梅總是以“他”字來指代。阿梅對房某有著複雜的感情,同情、感激、怨恨,可能都有。當記者問阿梅,與“他”之間的感情怎樣時,她很聰明地回答說:“我對感情這個詞理解不太深,但在家裏,我們有事都商量著,他什麽事基本上都依我。”
阿梅告訴記者,房某因身有殘疾,生活自理能力差,要是她把牙膏放得高一點,房某都夠不著。阿梅既痛心自己現在的處境,又有些同情身有殘疾的房某。這也是當初公安人員第一次上門解救她沒有走的原因,何況她已有了身孕。
記者問阿梅,會不會有一天帶著房某回家看望父母,阿梅說:“我不可能把他帶回去,別人會怎麽看?他四肢不健全,我帶他回去父母怎麽看?我的觀念可以改變,但世俗的觀念不可以改變。”
“如果我走了,真不敢想象,孩子麵對殘廢的父親和沒有母親的場景。這一雙兒女是我現在能看得見、摸得著的唯一的依靠……”
阿梅現在的“家”實在是非常簡陋,這間隻有10多平方米的磚瓦房剛有一人多高,地麵有些潮濕,白天光線也不好,蒼蠅四處亂飛,一張木質的舊式床占據了屋裏很大的空間。家裏唯一值錢一點的東西就是一台電視機。按照阿梅的說法,“這間屋既是臥室,又是客廳,還是廚房。”
說到兩個活潑可愛的孩子,阿梅的臉上還是露出了難有的笑意。記者深深感受到一個不幸女子對於自己孩子的依戀。在這樣一個寂寞的窮山村,如果不是孩子,很難想象有什麽東西,能夠支撐一個心靈飽受創傷的女子的精神大廈不倒。
阿梅告訴記者,盡管自己的兩個孩子出生時不足月,但由於照料得好,營養也好,同村這麽大的孩子中間,隻有她們姐弟倆最先會跑。家裏經濟條件就這樣,但對於孩子她是很舍得花錢,她的孩子現在可以吃飯,她經常給孩子補充一些奶粉、水果什麽的。她的孩子穿戴也幹淨整齊,在村子裏很多人都喜歡他們。孩子雖小但是特別懂事,有時一個蘋果什麽的,姐弟倆你讓我,我讓你。
看著阿梅抱著孩子嬉戲,看著一雙天真無邪的兒女,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被這種親情深深感染著。
將來的事,將來再說
談到未來,阿梅的眼裏掠過一絲憂鬱與迷惘。阿梅表示,現在特別希望在下半年的時候,孩子也大一些,自己能夠在廣州、深圳或是東莞這些電子廠較多的城市找一份工作,一方麵能夠運用自己所學的知識,不要讓其荒廢;另一方麵也能掙點錢維持這個“家”,而且能掙幾百元錢就行。3年前,阿梅自費在陝西某學院電子專業讀書。1997年畢業時還沒能拿到畢業證,因為有兩門課《電氣原理》和《電氣測量》沒有考過關。說到這裏阿梅覺得非常遺憾。她希望自己將來能回去補考,順利地拿到畢業證。
阿梅說,等到自己有了一份穩定的工作,一定會帶著孩子盡早回家看望父母。即使將來孩子長大了,她也不會遺棄他們三個,因為她不是那種見異思遷的人。
(下麵文章轉自http://news.sina.com.cn/society/2000-05-25/92482.html)
陝西一被拐女大學生婉拒解救
http://www.sina.com.cn 2000年05月25日10:22 成都商報
本報訊:據羊城晚報報道,在陝西工學院畢業的女大學生陳某,被拐賣到廣東陸豐市,“嫁”給殘疾人房某為妻。陸豐市公安機關多次解救,她都婉拒了。因為她舍不下一個沒了勞動能力的“丈夫”和一雙兒女。5月22日,廣東省婦聯權益部負責人專程到陸豐看望了陳,並表示:走與留,應該給予被拐婦女充分的自由。
1998年3月,陳獨自到廣東尋工,剛出廣州火車站,就被人販子盯上,隨後被拐賣,成為陸豐市銅鑼湖鎮殘疾人房錦標的“妻子”。開始的半個月裏,陳不吃不喝,割腕自殺以死抗爭。慢慢地,陳發現身殘的房某待人接物頗為得體,心地還算善良。無奈之中,她似乎接受了這一殘酷的現實,並於次年3月生下一對龍鳳胎兒女。陸豐市民警多次前往解救,她都婉拒了:“不敢想象,孩子麵對殘廢父親和沒有母親的場景,目前一切都不知道該怎麽辦。”記者了解到,這個不正常的四口之家,全靠她一人撐著;同時,經曆了那段痛苦往事,陳也自感無顏麵對家人。
據悉,在被拐賣至廣東陸豐市的婦女中,像陳這樣留下來的目前有26人。(易建成)
是啊,太難過了! 希望我們的難過,會帶來一些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