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是尋常溜門撬鎖的飛賊,想必不會引起社會如此高強度關注。
但秦明(化名)不同。他來自北大,頭頂學生會主席的光環,更不幸的是,他還是學法律的。
秦明1985年生於湖南衡陽縣一個極端貧困之家。他早年喪父,從小嚐盡生活的艱辛。母親是一個清潔工,靠每月29天的勞作,一千多元微博的收入,撫養他和另外兩個女兒,為了供孩子讀書,她四處借下8萬欠款。
最初,秦明書寫的是一部奮鬥改變命運的青春之歌。媒體報道,2006年高中畢業後,他考入了東北一所不錯的本科學校,2010年,又考入了令人羨慕的北京大學法學院,在該校攻讀研究生。其間,他不但獲得過學校的獎學金,而且還通過競聘成為法學院的學生會主席。
這時,秦明戀愛了。各方麵花銷驟增,他無顏再向含辛茹苦的母親伸手要錢。女友意外懷孕後,做了人流,並提出分手,成為壓垮他最後一根稻草。 他說:“殘酷的現實泯滅了我原本單純的良知,人性劇烈扭曲,我切身體會到金錢極為重要,沒有錢什麽事都辦不了”。
後來他成為了聞名北大的校園慣偷。被抓時,他已經偷了100多件東西,大到筆記本電腦,小到一盒茶葉。最終獲刑2年半。
在秦明出事之後,秦明的母親辭去了工作,來到北京找了一份掃大街的工作維持生計,並在一審期間退賠9500元。
太多人為一個曾經品學兼優的青年才俊的墮落惋惜。秦明的悔過書也情真意切。但法不容情,唯有希望他能在鐵窗之中認真悔過,爭取早日回歸社會,自食其力,回報母親,畢竟還年輕,一切都來得及。
這雖說是一個極端的個案,但其墮落的誘因卻值得認真探究。
在他的幼年,本身就缺乏父愛,母親又將全部的精力投入養家糊口上,周遭環境的炎涼和壓迫,卻變成了秦明身上努力奮鬥的巨大能量,沿著高考這個無比擁擠但相 對公平的軌道,他脫穎而出,最終躋身中國著名學府北大,打開了一扇通向更美好生活的窗口,但卻成為秦明滑下人生地獄的拐點,無疑令人費解。
所有走進著名學府的學子都是應試教育的翹楚。這些多數來自寒門的考試高手,在其接受教育的整個過程中,為了勝出, 隻能沉湎於無邊的題海和反複的背誦中,政績與升學率緊緊掛鉤的學校管理者和老師,根本無暇對學生進行人的啟蒙,更遑論審美、道德教誨。
曾洋溢著人文精神的高等學府早已不是傳說中的象牙塔。安靜的未名湖畔除了沉湎於學術的莘莘學子,也越來越多地充斥著比拚富貴的名利客。在北大清華的校園 內,經常豪車雲集,權貴巨富校友們的榮歸無疑在刺激著年輕學子們脆弱的神經,加上高等教育行政化催生的功利化趨勢日益加劇,教授泡妞,學術造假,老師走穴 現象頻現,以至於北大著名學者錢理群炮轟大學教育量產“精致的利己主義。”
就秦明而言,被生活逼至牆角,沒有太多選擇騰挪空間,麵對社會設定的狹窄上升通道,天資聰慧的他自然會選擇一條捷徑去改變命運——前期是將所有的精力放在 讀書上,進入北大後突然發現讀書上的回報無力支撐其愛情,便去尋找新的捷徑,甚至不擇手段以達成目的——學生會主席淪為盜竊犯的背後是欲望的燃燒和價值的 扭曲,當然其個人主觀因素是根本,但必須提醒的是,在他成長的曆程中,幾乎沒人告訴他修築欲望堤防的方法,假使身邊再簇擁著物質主義、情欲至上加上成功學 的信徒,秦明便一錯再錯,直至最終知法犯法,墜入深淵。
遙想因為細微嫌隙殺掉同窗的馬加爵,撞倒無辜外來女務工人員卻8刀捅死的藥家鑫,北大、清華、複旦因為人際關係緊張下毒殺害同學的高材生,在案發後,其親 朋好友每每齊齊表示震驚,異口同聲地回憶這些凶手都是“評學兼優好學生”時,不免讓人不寒而栗。其背後隻能折射出我們曾經的教育理念、方法、目的存在嚴重 的缺陷,亟待加速變革,將人的教育置於首要位置,否則,有知識沒文化,有智商沒情商,有才幹沒良知,有野心沒責任的怪胎還會不斷湧現。
從這個角度上,秦明的悲劇是他個人的悲劇,他摯愛女友的悲劇,他悲催慈母的悲劇,更是當下教育的悲劇。
幼年的困厄不能擊敗秦明,成年的卓越卻完成了毀滅。
這充分證明,與其每天告訴孩子們擊敗同齡人,成為人生的贏家,不如引領其成為一個內心善良,富有責任,人格健全的阿甘。
或許,這正是當下教育改革的關鍵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