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開慧對毛澤東的這種愛,是含蓄的,隱藏在心中的。她是個完美主義者,認為,“有心去求愛,是容易而且必然的要失掉真□神聖的不可思義的最高級最美麗無上的愛的!我也知道這不是普通人能夠做得到的事,而且普通人是懂不到這一頭來的。然而我好像生性如此,不能夠隨便,一句恰好的話可以表現我的態度出來:‘不完全則寧無’。”
所以,戀愛之初,楊開慧並沒有希望過會同毛澤東結婚,也不主動示愛,“因為我不要人家的被動愛,我雖然愛他,我決不表示,我認定愛的權柄是操在自然的手裏,我決不妄去希求。我也知道都像我這樣,愛不都會埋沒盡了麽?然而我的性格,非如此不行,我早已決定獨身一世的”。
這樣的表麵是冰、內心是火的關係保持了一段時間,直到毛澤東有許多的信給楊開慧,表示他的愛意。有一位朋友,知道毛澤東深愛楊開慧但又為楊的表麵冷漠而“非常煩悶”,把這個情形告訴了楊。楊被感動了,驕傲的脾氣也得到了滿足,於是決定結束自己的獨身生活。
但是,楊開慧的公主般的驕傲性情,仍然使她與毛澤東產生一些性格上的摩擦。矛盾的一次集中爆發,便是因為毛澤東與陶毅的舊情未斷。
大約在毛與楊同居“過了差不多兩年的戀愛生活”時,忽然一天,楊開慧知道了毛澤東與陶毅的感情糾葛,“初聽這一事時”,受到了像“炸彈跌在我的頭上”一樣的打擊,覺得自己“微弱的生命,猛然”“都幾乎毀了”。楊開慧認定,陶毅“她愛他”,愛到“檢[簡]直有不顧一切”的程度;毛澤東“他也愛她”。
一場風波由此爆發。
但是,楊開慧最後知道了,毛澤東“他究竟不是平常的男子”,“他終竟沒有背叛我,他沒有和她發生更深的關係”。楊開慧也知道了,因為自己的愛太含蓄,使毛澤東心中也有個“鬼胎”--誤解楊不愛他,驕傲脾氣卻使他“一點都沒有表現”。
通過這場風波,壓在毛、楊兩人心上的蓋子反而被撇開了,消除了以前留下的誤會。從那以後,楊開慧逐漸理解了毛澤東對陶毅和自己,關係是不一樣的,“不但他,一切人的人性,凡生理上的沒有缺陷的人,一定有兩件表現,一個是性欲衝動,一個是精神的愛的要求”。她對毛澤東給予了“放任的,聽其自然的”態度。
還是在那個手稿裏,楊開慧近乎癡狂地表示:“我想像著,假如一天他死去了,我的母親也不在了,我一定要跟著他去死!假如他被人捉去殺了,我一定要同他去共這一個運命!”
經過這場家庭風波,毛澤東需要有個合適的形式,對楊開慧表示感情上的歉意,更需要表示自己對舊情有個絕決的了斷。他在這首詞裏寫道,要像“昆侖崩絕壁”、“台風掃寰宇”一樣,決心割斷那曾經的“愁絲恨縷”,告別一度產生的兒女私情,專意做革命的“江海客”。
那麽,這種表白是對楊開慧作出的?還是對陶毅作出的?或者如陳漱渝所說,是兩者兼有,給妻看的別友絕情詩?
我們以為,若說此詞是毛給楊的,表明決意割舍與楊的家庭兒女感情,獻身革命,又何至於對妻下如此天崩地裂的狠誓?似乎楊妨礙了他的從事革命,兩者不能共存,從此離家便不歸了?在毛與楊之間發生過那場因為陶毅的風波後,詞中用這樣的語氣更不合適。
若說是毛借給楊的詞,來表白自己割斷與陶舊情的“別友”決心,似乎也不大得體。因為詞中又對告別舊情十分遺憾痛惜,為之“清淒如許”、“腸已斷”,自稱“從此天涯孤旅”。這樣“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給楊看了,豈不又增加誤會?
那麽,以此詞贈別陶毅,倒是比較合適的。毛與陶的舊情自然也是真摯的,畢竟毛與陶相戀時,楊開慧還小,尚未闖入毛的內心感情世界。現在既然與楊同居生子,兩者必抉其一,與陶又政見不合,決心從此了斷,是合理的。
才女自古愛英雄
陶毅,字斯詠,湘潭人(當時舉家遷至長沙),是個富商家的小姐,周南女中的畢業生,時有“長江以南第一才女”之美稱,20年代初也是長沙學界的風雲人物,湖南學生聯合會與湖南各界聯合會中,她都是副會長,毛澤東才隻是理事而已。據當年的革命家蕭子於卜、易禮容等人的回憶,均稱陶為長沙著名的美女,個子很高,才華橫溢,但性格很強。
在周南女校,向警予、陶毅和蔡暢被稱為“周南三傑”。畢業後,向警予回家鄉漵浦辦學,但她經常與周南女校保持密切聯係。她有事來長沙時,即住已在周南女校任女生舍監的陶毅處。1918年9月,蔡暢去信邀向警予來長沙組織女子留法勤工儉學,向警予欣然答應,旋即離開淑浦來到了長沙。不久,她與陶毅一道加入了新民學會,成為該會最早一批女會員。
在新民學會的活動中,毛譯東英姿煥發的風采和辦事細心果斷的氣質,為一批女教員所欽佩。其中,同為湘潭的同鄉,陶毅更是對他傾慕不已。陶毅是一位新型女性,思想激進,主張教育救國,在新民學會的活動中,她十分傾慕毛澤東,常常有意地接近毛澤東,並且開始追求他,於是,密切的交往使他們之間產生了愛慕之情。
毛澤東與陶毅不僅同為湘潭人,而且誌向也相同,但是家境卻相距懸殊。陶家是湘潭一帶有名的富戶,陶毅與毛澤東的交往立即遭到了父兄的強烈反對。結果,由於女方家庭的反對,毛澤東和陶毅初萌的愛慕關係很快便戛然而止,沒有持續下去。
毛陶分手後,友情仍存。1920年7月,毛澤東創造文化書社,她是三個拿出十塊銀元的資助者中的一個(易禮容隻拿了一塊銀元)。在新民學會初期的多次討論中,她是主張“教育救國”的。後來,她也支持毛澤東“改造中國與世界”的口號。文化書社成立後,他們在1921年元旦有一次難忘的集會,她和毛澤東等一班誌同道合的人,冒著漫天風雪;在周南的院子裏攝影留念。這張珍貴的照片,如今還陳列在長沙市周南中學。在1918年和1919年毛兩次離開長沙的期間,毛給陶寫過一些信,現在能查到的就有五件(內容當然隻是片斷)。向警予赴法勤工儉學後,也給陶毅寫過信,勸她力促北大開女禁,到那裏去深造。但陶其時已經在周南留校任教,隻在1921年去南京金陵女大進修過一次。當年7月,--毛澤東在上海參加“一大”後返長途中,還曾經專程到南京停留,--探望斯詠,情誼之深可見。此後,毛澤東走上了專職革命家的道路,而陶毅則仍回周南任教,兩人從此便聚少離多。
陶氏後來一直在周南教書。當時同樣是文化書社重要成員的彭璜,瘋狂地追求過她,而她卻拒絕了彭,後來終生未再戀愛,也未結婚,大概也是曾經滄海難為水。1931年不幸早逝,年僅35歲。
情詩(詞)之謎
毛澤東與陶毅分手後,楊開慧走進了毛澤東的情感世界。楊開慧在自傳中說,她原本對愛情持絕對完美主義態度,“不完全則寧無”,一度決定獨身一世。後來接觸了毛澤東,“聽到他許多的事,看見了他許多文章、日記”,便愛上了他,但並沒有主動表白,直到毛澤東寫了許多求愛信,又通過友人轉達了他的苦悶,楊開慧才改變了態度,決定跟毛澤東共命運,為毛澤東而生。據1993年2月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毛澤東家世》一書中寫道:1920年7月,毛澤東從北京返回湖南後,身穿薄薄的舊長衫,邁著輕快的步伐來到福湘女校,在選修班的教室旁,找到了楊開慧。這年冬天,兩人便同居結婚,也就是說,當毛澤東和陶毅參加1921年元旦的那場集會時,他已經與楊開慧在熱戀之中了,由此可見,毛澤東當時可能還放不下這段初戀。
毛澤東對與陶毅這段戀情的珍視還有一個小小的故事:1922年,毛澤東寫了一首著名的情詩(詞)《賀新郎別友》,這首詞在文革時期被毛澤東修改多次。該詞的原貌是:
“揮手從茲去。更那堪淒然相向,苦情重訴。眼角眉梢都似恨,熱淚欲零還住。知誤會前番書語。過眼滔滔雲共霧,算人間知己吾和汝。重感慨,淚如雨。今宵霜重東門路,照橫塘半天殘月,淒清如許。汽笛—聲腸已斷,從此天涯孤旅。恁割斷愁思恨縷。我自欲為江海客,更不為昵呢兒女語。山欲墮,雲橫翥。” 修改後的詞為: “揮手從茲去。更那堪淒然相向,苦情重訴。眼角眉梢都似恨,熱淚欲零還住。知誤會前番虛語。過眼滔滔雲共霧,算人間知己吾和汝。人有病,夭知否?今宵霜重東門路,照橫塘半天殘月,淒清如許。汽笛一聲腸已斷,從此天涯孤旅。恁割斷愁思限縷。要似昆侖崩絕壁,又恰像台風掃寰宇。重比翼,和雲翥。”
經過現代學者彭明道考證,這首詞是寫給陶毅的。而當時毛澤東已與楊開慧結婚一年多,為此楊開慧還與他鬧過一場大矛盾。但估計毛陶這次的舊情複燃並未真的變成行動,因為在楊開慧後來撰寫的自傳手稿中,說自己與毛“消除了誤會”。大約在1922年左右,楊開慧了解了毛跟陶的關係。她在自傳中寫道:“忽然一天,炸彈跌在我的頭上,微弱的生命猛然地被這一擊又幾乎毀了!但這是初聽這一聲時的感覺。他究竟不是平常的男子。她愛他,他也愛她,但他不能背叛我。他終究沒有背叛我。他沒有和她發生更深的關係,反而因此他的心蓋、我的心蓋都被揭開了口我看見了他的心,他也完全看見了我的心,因我們彼此都有一個驕傲的脾氣。我更加惟恐他看見了我的心(愛他的心)。因此我們覺得更親密了。從此我又知道了許多事情。我漸漸能夠了解他,不但他,一切人的人。凡生理上沒有缺陷的人,一定有兩件表現。一個是性欲衝動,一個是精神的愛的要求。我對他的態度是放任的,聽其自然的。”這篇自傳,提供了“知誤會”這件軼事的曆史真相,也證實了楊的寬厚的確使這場家庭風波成了過眼雲煙。揚開慧對人生的理解,也為解讀“人有病”一句提供了合理依據。
但也有反對者認為:這首詩寫於1922年,但最後修改於1973年,跨越五十多年。毛澤東對陶毅念念不忘五十年,難以理解。也有說法稱,“重比翼,和雲翥”,這是後來修改的,最初的版本是“山欲墮,雲橫翥”,那麽五十年之後,毛澤東還希望與陶毅“重比翼”?這更不可能,因為後者在1931年時就已經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