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內外皆知:毛澤東和周恩來兩個偉人,是一種很特殊的夥伴關係。
“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如今毛、周早已作古,但人們總還在思考一個問題:既然二人誰也離不開誰,文革期間,麵對毛的錯誤指責,周恩來為什麽不敢翻臉?年輕人問得最多,而如季羨林先生這樣閱世甚深的已故老人,也愛問這個問題。
翻臉是什麽?就是其一,痛感對方之錯,決不苟同,毫不忍讓;其二,如不能認同和解就一刀兩斷,分道揚鑣。但問題是:
一、周恩來怎麽去翻臉?以什麽去條件翻臉,翻了臉又怎麽樣?
再者,毛澤東自被他老上司周恩來推到遵義會議首席後,周恩來若再與之分庭抗禮,倒有點自己否定自己當年的讓賢之舉了。再再者,毛澤東這個地位和勢態是曆史形成的。政治者,勢也。如軍事大勢,經濟大勢,又如山洪、海潮等自然之勢。事物凡一成勢,任何個人之力都難挽回。而且往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時很難看清、說清,更不用說堅持和反對了。
二、“逢毛必勝,有毛就靈”這是28年間血火煉成的信條,已成周恩來這一班副手們的習慣思維。
28年,即從1921年到1949年28年間。有了這習慣思維,周從來沒有想去挑戰毛,而曆史也證明其時的中央,包括周遵義會議前都錯了,而毛對了;眼見毛指揮若定,出神入化,眼見毛威信日增,山呼萬歲,周恩來對毛的心思,心知肚明,了解一個人,到這個程度,以周的高風亮節的品格,他不願意挑起內鬥而做人口實。
新中國成立之後,時勢變化,毛不熟悉經濟,出現了錯誤,卻不能自省自察,仍在挾曆史之威,大刀闊斧地蠻幹。周分管經濟工作,已見禍苗,心急如焚,雖屢提不同意見,但已無力回天。一是毛威望在身,大權在手,絕不會聽他的。二是這時全黨、全國上下已視毛為神,任何一種反對意見,不用毛親自來說什麽,輿論就可將其壓滅。三是由於個人崇拜的推行,在毛周圍已漸漸形成一個風氣不正的小環境。這時,周就更沒有去翻臉力爭的外部條件和氛圍了。
三、曆史教訓:周恩來的一次小建議,曾引來毛的大翻臉。兩人若矛盾升級,或釀成內鬥之禍。
新中國成立之後,周表示自己的反對意見主要有兩次,結果,周隻是盡職責之守小提建議,就惹來毛的大翻臉。第一次是1956年鑒於經濟發展過熱,周提出“反冒進”。應該說,這時周還是據實論理,大膽工作。1956年2月8日周主持第24次國務會議時說:“超過現實可能和沒有根據的事,不要亂提,不要亂加快,否則就很危險。”他說對群眾不要潑冷水,“但領導者的頭腦發熱了的,用冷水洗洗,可能會清醒些”。4月中央政治局會議,毛提出追加投資,周和大多數人都反對,會後又耐心勸毛,說我作為總理從良心上不能同意這個決定,毛就大不悅,離開北京。1957年10月9日在八屆三中全會上毛的發言是《做革命的促進派》,毛要翻臉了。他毫不客氣地對周說,你“反冒進”,我是反“反冒進”的。接著就是一連串的追擊。
1958年1月杭州會議、南寧會議,3月成都會議,毛對周逢會必批。這期間給毛煽風點火的主要有柯慶施等人。但經過從1959年開始的三年困難時期,最後那場“大躍進”的鬧劇以毛錯、周對收場;但並未見到毛有什麽正式的自我批評,或對周的褒獎。經過這次較量,周已完全明白用翻臉的辦法解決問題是根本不可取的。
周恩來與毛的第二次大分歧是關於“文化大革命”。這是政治路線之爭。自1956年毛與周恩來、陳雲在經濟思想上發生分歧後,漸漸又與劉少奇、周恩來等在政治路線上發生分歧,主要是對中國社會基本矛盾的分析和形勢的估計。麵對全國瘋狂的個人崇拜、極左的政策,周不用說翻臉,他甚至不能有一點明顯的反對。
毛既離不開周,但又對周不放心,一度還曾掀起一個“批林批孔批周公”的小動作。周對此心知肚明,但他知道如若翻臉,一切都難想象了。
四、若翻臉,將是特可怕的事兒了。代價極為慘重,毫無疑問,毛小勝,周慘敗。
畢竟,周不是一個普通人,是與毛澤東威信不差上下的一國總理,且背負著一個國家,八億人口。他要考慮可怕的後果。如果硬來也行,但那將是兩種可以預見的結果。
第一,毛以絕對權威,像對劉少奇那樣將周當即徹底打倒,甚至進行人身迫害。這樣周那一點點僅有的合法身份和權力將被剝奪幹淨。人民、國家將會受到更大的痛苦和災難。
第二,周可以將自己的不同政見公布於社會,並說服一部分高級幹部和群眾追隨自己,用票決的辦法逼毛表態。以周的威信和能力也是能拉起一股力量,形成一派甚至一黨的。但這樣的結果就是黨的分裂,接著是國家政權的分裂。
不翻臉,是兩害相權取其輕,是不得已而為之焉。
五、“有話不能說,或說出來無人聽”,周恩來隱忍克己,為國為民。
一國總理,大任在肩,大責在心,忍則犧牲民利,眼看國事受損;爭則得罪領袖,造成黨的分裂。
所以他要四處滅火,大講要聽毛主席的話,抓革命,促生產。這種複雜兩難的心理可想而知。他隻掌握一個原則:犧牲自己,保全國家。在“文化大革命”中周恩來有一句發自肺腑的名言最能體現他當時的心態: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於是我們看到偉大的總理兩種情景:一方麵,周在毛的權威麵前,俯首貼耳,不置一辭,為毛留足麵子;另一方麵,又留得青山在,好為國為民多燃點光和熱。在一般人,絕對受不得這種夾板氣,早就甩手而去。但總理不能,他強忍惡氣,強撐病體,另有大謀。隻要不翻臉,不撕破麵子,他這個總理就有合法的地位和權力,就能為國辦一點事,就能挽狂瀾、扶危局,救下大批受冤幹群。
事無巨細,周總理拿起就不肯放,他放不下。所以,周恩來對各省市各部委領導愛講一句話:“你們有什麽事情可以直接找我,直接給我辦公室打電話。”
總理對他的秘書們也愛講一句話:“你們有事一定要報告,不要怕我忙麽,我不怕忙,我能忙過來。”
正因如此,印度尼西亞總統蘇加諾曾對毛澤東說:“我真羨慕你有個周總理,我們就缺一個周總理。”
連尼克鬆也忍不住大發感慨:“周恩來也具有另一種罕見的本事:他對瑣事非常關注,但沒有沉湎於其中而不能自拔。我們在北京的第三天晚上,應邀去觀看體育和乒乓球表演。當時天已經下雪,而我們預定第二天要去參觀長城。周恩來離開了一會兒,我以為他是去休息室。後來我才知道,他是親自去關照人們清掃通往長城路上的積雪。第二天,路上潔淨得如同不曾下過雪似的。這個例子是很典型的。”
即便斯大林,也是不吝讚頌這個傑出的大管家。當毛澤東赴莫斯科同斯大林談判,津津有味地讀著彼得大帝和拿破侖時,斯大林著急地說:“你不行,這些具體事你談不清,你叫周恩來來談”……
這樣的好總理,還如何與毛澤東翻臉。有一個不爭的事實:毛澤東的基礎在基層人民,周恩來的基礎不僅有基層群眾,還有國內外友人之間。由文革看來,當時的毛澤東的地位是無法捍衛的,或許這就是個曆史選擇問題。
如此分析,答案已一目了然了。理性地對待曆史問題,我們不溢美,不隱惡,方是史學者的學養良知及品格。是為記。
周是臣子。
要扳倒皇帝,歷史上不是另立新主,就是自己坐上皇帝位子。
這兩條路周都走不通,當然忍了。
戰爭風雲突變時期, 帶來很大損失。
長征初期的軍事主導經曆也許是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