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社會從中世紀進入近代,總是會出現某些共同的趨勢與特征,我們試列舉如下:
商業化。商業漸次繁華,商品經濟逐漸取代自然經濟。
市場化。隨著商品經濟的展開,市場取代行政命令,成為配置資源的重要機製。
貨幣化。市場經濟的發展,不但使得貨幣成為市場交易的結算工具,而且國民的賦稅與勞役、國家的行政動員,也可以用貨幣結算,達成黃仁宇先生所說的“數目字管理”。
城市化。越來越多的人口脫離農村和土地,進入城市謀生,成為城市的居民。城市人口在總人口中所占的比重越來越大。
工業化。手工業發達,出現了以市場交換為生產目的、以手工業坊場為生產形態的手工業。
契約化。英國曆史學家梅因說:“所有進步社會的運動,到此為止,都是一個‘從身份到契約’的運動。”從中世邁向近代化的核心標誌之一,便是出現了從“人身依附”向“契約關係”的轉型。
流動化。由於人身依附弱化乃至消失,一個近代化的社會必然出現越來越明顯的流動性,包括地域之間的流動、階層之間的流動。
平民化。世襲的貴族作為一個特權階層,日漸式微,平民階層的影響力日益上升,世俗化的市民文化蓬勃生長,最終形成一個平民社會。
平等化。貴族式微,平民崛起的結果,是人與人之間基於不同出身的地位懸殊被抹平,階層之間的森嚴壁壘被打破。
功利化。由於商品經濟的滲透、社會風氣的世俗化演變,一個近代化的社會總是會產生出明顯的功利主義思潮。
福利化。近代歐洲的經驗表明,當一個社會開始了商業化、城市化、流動化的轉型,必然將誕生一個龐大的貧民階層,原來由宗教團體提供的救濟體係已經無法滿足社會的需求,必須由強有力的國家財政負擔起救濟的責任。
擴張化。這裏的擴張化是指國家經濟職能的擴張。一些自由主義者認為,放任自流的市場經濟機製可以自發地推動構建出一個近代化的經濟體係。但這從來隻是假想,而非事實。事實是,近代化的啟動,總是以國家的重商主義為先導,政府設立的經濟部門出現明顯的擴張,如此,才能為市場的擴張奠定基礎。
集權化。國家的權力結構從貴族封建製轉化為王權製。有學者指出:“無論是遲是早,幾乎所有國家都必須在經曆了專製王權這個階段之後,才能跨入近代世界的大門。未完成由封建國家向專製製度的轉變,意味著未能進入近代政治的起點,從而意味著國家在近代化第一階段的完全失敗。”這裏的“專製”一詞如果換成“王權製”,會更準確。
文官化(理性化)。隨著王權製的確立,貴族的政治權力逐漸被一個科層化的文官體係所接替。在韋伯看來,文官製與理性化幾乎是一個同義詞,文官製的建立,即預示著國家治理的理性化,政治權力的分配與行使由明確的程序與製度來規範,從而擺脫了私人意誌與情感的幹擾。
法治化。近代化的漸次展開,塑造出一個複雜化的陌生人社會,以及一個龐雜的治理體係,熟人關係、習俗與道德已不足以應對這種複雜性,因此,國家需要創製出更加繁複的法律,以適應時代的嬗變。
那麽問題就在於:這些涉及到經濟變遷、社會轉型與政治構建的近代化指標,在宋朝一齊出現了嗎?是的,它們一齊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