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闊天地裏的青春（2）

時光流逝，冬去春來，我們的青春熱情，也在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中一點點消耗，沒有了歌聲，沒有了串門，“偉大戰略部署”下被培養的“精英”們，象是被拋在人們早就遺忘了的角落。

收工後，拖著疲乏的身軀坐在小屋前，心，空泛而沉悶，就象遠處在落日下漸漸昏暗的曠野，村中家家屋頂上炊煙繚繞，“平林漠漠煙如織，寒山一帶傷心碧。。。何處是歸程？”

突然，強子出現在我麵前，他疲憊不堪，氣急敗壞，語無次地比劃著，象是受了重大的打擊。。。怎麽回事啊？誰都知道他父親是地市級幹部，已經撥了唯一的招工名額給他所在的九隊，所以，人人都想往的“回城”，當然是非他莫屬了。

我為他倒了杯水，讓他緩口氣。原來他一向視為“吻頸之交”的大明，竟利用他的輕信，欺騙了他，戲弄了他。大明隻是普通工人家庭出身，在校時就是一個讀書智商不高，帶有痞氣的“大俠”。這次，他是如何操作，做到了冒名頂替，而不露絲毫馬腳，讓強完全蒙在鼓裏，無法想象不得而知。

結果是，強子傻傻地幫忙扛著大明的行李，悶悶地走了八裏路到了縣汔車站後，大明終於攤牌，陰陰的說：“這次對不起你了。。。我隻能小人一回。因為對我來說，這可能是唯一的機會。而你不一樣，你有一個可依靠的父親。”

大明公然而“坦蕩”的卑鄙，讓我震驚，感到惡心，繼而無比悲哀。。。因為他竟是道出了真諦，說出了我們每個人所麵對的可悲可歎的現實。

我們的命運，接受“再教育”的神聖使命，“修補地球”的天職。。。在這大天大地裏，有人是大有作為被推在這大浪潮的頂尖；有人則是背負原罪被視而不見地懲罰；而更多的是無聲無息地承受，苦苦盼望。。。此後，為了改變命運，為了回城，各顯其通，不惜卑鄙小人的醜劇鬧劇，幾乎 每天都在一幕幕上演著。

在公社知青主任“特別培養”下，翠翠坐進了公社廣播室；大隊團書記騷擾五隊的小美人後，竟底氣十足地說“難道你們城裏人就摸不得嗎 ？”； 四隊的小燕嫁給了回鄉知青，是為了她將來的孩子有個貧下中農的爹，沉重的家庭出身包袱她扛夠了！。。。

強子在數月後招工回城（正如大明所料）。臨行前，他來道別，十分誠懇地說：需要幫助時，盡管來信。

其實，我和他在小學不僅同班而且同桌。一直以來，他在革命家庭，體育明星這些光環下，在眾人的景仰追捧中，卻失了自我成長意識。這一次的經曆，似乎讓他成熟了些。在這舉目無親的荒村鄉野，在充滿了無奈無望的環境下，這樣的話，這樣的真，讓我感動。他走了，百感紛集，我更加感到孤獨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