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走在秋天十，伍德沙丘曆史步道 WOODHILL HERITAGE TRAILS

1.打開塵封的童話

2015.5.3.陰轉晴。

KATHLEEN提供了一則信息，奧克蘭西北有一個摘柿子的農場。從未聽說過可以自摘柿子，在我的印象中，摘柿子、吃柿子就是一副美麗的童話。

    故鄉的山夼裏，有許多鬆樹一樣高大的柿子樹，每年春天，人們都用刀斧在樹幹上砍幾刀，留下碗口大的疤痕，這樣做是為了截斷樹皮向根係輸送營養的通道，保證柿子不落果。每每撫摸那曆盡滄桑的疤拉樹幹，對柿子樹的膜拜油然而生。抬頭仰望碩大樹冠上的點點綠芽，勾起對秋天霜降的向往，因為那是柿子成熟的季節。依然記得金黃的柿子夢被倒流的口水截斷，第二天考試果然得了第一名，按周公解夢之道，夢見柿子將有好事降臨。

霜降了，河套裏灌滿了金黃的秋葉，光禿禿的樹冠上掛滿了燈籠似地紅柿子。采摘日猶如節慶，我們三五成群聚在樹下，抄著凍得紅呼呼的小手，仰望著一臉嚴肅的大能人爬上高高的樹，近處的用手摘，遠處的用長長的竹竿撥下來。采摘後，每戶人家能分到一口袋成果，全村人幾乎同時處理澀的不能入口的新柿子：用溫水把柿子捫到壇子裏，約一個集市（15天）就可以脫澀，這個過程稱其為“懶柿子”。開壇時的心情很莊嚴，貪婪的小眼緊盯著奶奶的每一個動作，老人家慢慢地用手捏捏，用鼻子聞聞，再用菜刀切一塊放到嘴裏，咀嚼半天終於宣布可以吃了。拿上兩個沾著水滴、留有餘溫的果子，迫不及待地跑到街上，匯合手中有柿子的夥伴，坐在大隊部前院的石階上，踢著二郎腿，用齒尖咬一小口慢慢品著，大聲交流著美味的心得，刻意讓那些家裏還沒有開壇的家夥們眼饞心急。

老伴兒的經曆更奇葩，因為成長在北寒極地，能吃到的不是柿餅就是凍柿子。她一直以為柿子長出來就是“凍模樣”，就是帶著冰茬的。第一次吃到新鮮柿子時，仿佛看到了天外來客，王母娘娘的鮮果，四十年前的驚詫仿佛發生在昨天。到新西蘭後，發現鮮柿子不用脫澀，可以直接吃，才知道天下之大，柿子竟有1000多個品種。今天又知道柿子可以自行采摘，想必高高的樹上搭有童話城堡，我們可以在浪漫的雲裏賞秋色、摘果子。

老伴兒確定了農場地址，想在附近再找條步道。官方網站沒有記載，地區網站介紹有許多步道，但沒有詳細說明。無奈何，浪漫人專做浪漫事，我們屆時將隨機而行。

早晨8：00，我家門前集結了四台車，浩浩蕩蕩向海倫斯維爾（HELLENSVILE）奔去。走18號高速轉16號國道，在RIMMER RD岔向西海岸。途經摘柿子農場，看見一塊歪歪扭扭寫著漢字的牌子。離開門還有一段時間，我們按計劃先到海邊隨機找條步道。老伴兒提醒大家留神路邊標誌，FRIDA馬上表示，她的眼睛是用來喘氣的，不宜擔此重任。

靠近海岸，車子駛上沙土路，在無垠的人工鬆林、灌木林、蘆葦叢中穿行，路過了彩彈射擊遊戲場，山地自行車練習場，賽馬場等縱橫交錯的路口，我有點疑惑，這是到了什麽地方？

 

2.黑沙濁浪的詩篇

9：10來到伍德沙丘曆史步道（WOODHILL HERITAGE TRAILS），讀了一番簡介及網上檢索，我們才知道這個伍德沙丘森林公園是新西蘭最大的人工綠化帶，占地12500公頃。此處也是新西蘭最大的自然森林遊樂場，最好的山地自行車道，不同年齡、不同級別選手，都可以在這裏參加全年無季節差異的訓練，這裏也是沙漠四輪驅動越野、騎馬等活動的絕佳場地。

一行人走出叢林，穿過沙丘，來到波濤洶湧的海邊。在地圖上觀察，北島西海岸就是一條筆直的線，在奧克蘭的南、北端，直線裂出缺口，圍起了兩個重要的港灣，即曼努考灣（MANUKAU HARBOUR）和凱帕拉灣（KAIPARA HARBOUR），我們今天走的是凱帕拉灣的一邊，上千米寬的一條長長的帶子，猶如一道天然防波堤。

受太平洋季風的影響，西海岸常年驚濤駭浪，加之赫提奧河(HOTEO RIVER)、塗龐尼河（TOPUNI RIVER）、凱帕拉河（KAIPARA RIVER）等幾條河流注入，凱帕拉一帶海濱濁浪滔天，浪近淺海區，褐色的浪峰高高站立，淩厲的西風把浪尖吹散，水霧繚繞猶如仙女飄逸的長發，隨著翻卷的海浪奔向淺海，淺灘的黑沙被浪卷起，似打著滾的黑龍撲向岸邊。浪花開處，又飄起一層黃色的花粉狀泡沫，雖不明成因，但肯定是某種植物性粉末。

由於事先沒有計劃，所以走起來也很隨意，我要換鏡頭照海浪，落在隊伍的最後邊，隨我左右的隻有海豹突擊隊員FRANK。我盡情地“折磨”他，跑步、踏水都不在話下，我發現一根碗口粗，一米多長的木樁，就讓他扛著向前走，雖然也耍賴讓我幫他，但大部分時間，木樁還是在他肩上。

筆直且望不到邊際的海岸，被喧囂的海浪和陡峭的沙坡，夾成一條黑色的走廊，走廊盡頭水霧繚繞，走在最前麵的老伴兒和FRIDA已經化在雲裏霧中，豆粒大小的身影若隱若現，更增加了仙境海灘的神秘感。天氣陰沉，但濃雲分布很均，隻有天邊咧開縫隙，現出一絲蔚藍。

離大隊人馬太遠了，我們不追了，索性玩起自己的花活，爬沙丘登高望遠。綿延的沙丘像一座山壓向大海，臨海一麵角度達到堆沙極限（應該超過50度）。20多米高的沙丘，手腳並用向上爬，進一步退半步，好容易才爬到頂。小FRANK使勁渾身解數，也上不了最後一米左右陡坎。他一次次求救我都沒有搭理，他站在那裏定不住重心，一次次出溜下去。最終，在答應了把木樁抗回出發點後，我才把他拉了上來。

沙丘上的世界很奇妙、很精彩，海灘處拔地而起，形成一座小高原，高原邊界，有一排不規則的，被沙子埋起半截的刪欄。一層層綠色植物有序地由海邊向內陸分布：長長硬硬以根須抓住流沙的沙棘草；開黃花、結豆莢的灌木；然後是整齊的鬆林。想象不出，人們在與大自然合作的同時，也能順其自然，造出這樣一片奇跡。

80年前，這裏還是一片沙海，最高的沙丘達90米，風卷細沙慢慢地向內陸蠶食。1930年，由政府主導的治沙工程正式啟動。過程大體分為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柵欄和MARRAM草種植。用鬆木或其他材料（我看到的是類似水泥預製板樣的合成材料）做成柵欄放置在沙丘前沿，然後開始種植沙漠草；第2階段，在MARRAM成活兩三年後，種植豆莢類灌木，向荒沙注入氮、磷等營養物質；第3階段，灌木林成活四年後，開始種植耐旱、耐鹽堿的大樹，輻射鬆最終在沿海沙地森林成為頭號物種。80年彈指一瞬間，12000公頃沙丘變綠洲，慢節奏、愛自然的新西蘭佬，沒有喊“人定勝天”的口號，隻是循著自然規律，按部就班地，一點點把綠洲引到了海邊。

下午12：40回到停車場，偶遇剛摘完柿子的“京劇票友群，”彼此寒暄，向朋友的朋友或同鄉的比鄰問候，探尋點摘柿子信息，按原路返回，直奔柿子園。

 

3.並非童話的柿子園

1：15來到柿子園，不出所料，來這裏的幾乎都是華人。農場主滿臉堆笑，不厭其煩地和每個人重複地講，他的柿子是天然的、不施農藥的有機產品。他一邊和過秤交錢的人們開著玩笑，一邊遊說大夥：誰把EMAIL地址留下，誰將成為明年第一個得知開摘時間的人。我琢磨半天，實在想不出這一信息的誘惑力在哪裏，搶先來的人隻能搶沒成熟的果子。

進了柿子園眼前的景色讓我有些失落，沒有浪漫的樓梯，沒有城堡樣圍繞大柿樹的架子。隻有一片排列整齊的灌木林，一行行的柿子樹掛滿了滴瀝嘟嚕的果實，葉片鮮嫩茂密，和想象中的霜葉柿子相差甚遠。樹幹上掛著許多被小鳥掏空的柿子皮桶，因為柿子分甜、澀兩大類，家鄉的澀柿子小鳥不吃，這裏的甜柿子，小鳥也喜歡。

沿著被人趟過無數遍的灌木叢夾道向前走，碰腦袋、撞眼睛的，都是被人挑剩下的，硬如石頭的青皮蛋。不過我心裏有數，柿子很耐儲存，回家放一段時間肯定沒問題，所以我不看成色，專揀大的摘，不到20分鍾，裝滿兩大袋子。

同行者有明白人，說柿子性涼，不可多食。為此我刻意在網上查了一下，得信息若幹。

    《名醫別錄》言：“軟熟柿解酒熱毒，止口幹，壓胃間熱。”《本草經疏》言：“鼻者肺之竅也，耳者腎之竅也，二髒有火上炎，則外竅閉而不通，得柿甘寒之氣，俾火熱下行，竅自清利矣。”《隨息居飲食譜》言：“鮮柿，甘寒養肺胃之陰，宜於火燥津枯之體。”《本草綱目》言：“柿乃脾肺血分之果也，其味甘而氣平，性澀而能收，故有健脾，澀腸，止嗽，止血之功”。

　　柿子不可空腹食之，其含大量的柿膠酚、單寧、膠質，這些物質遇到酸會凝結成不能溶解的硬塊，大的硬塊停留胃內形成“胃柿石症”，輕者胃疼、惡心、嘔吐，重者會引起胃出血或穿孔。此外，柿子不可與螃蟹同食。《本草圖經》言“凡食柿不可與蟹同，令人腹痛大瀉。”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想的很美，策劃的很周密，但實際過程未必如想象的好。生平第一次摘柿子，把柿子的童話一下子顛覆了。沒了嘴流口水的金柿子夢；沒了看果子由小到大，由綠變黃，由黃轉橙色的長時間等待；沒了樹葉落光，光禿禿的樹上隻留點點金黃的“柿葉滿庭紅顆秋” 的畫麵；沒了大能人爬樹登高，耍雜技般摘果子的華麗表演；沒了柿子封壇，脫澀致甜的化學變化過程；沒了細細品味得來不易、盼其許久的甜蜜感覺。

無奈，我們生活在一個變遷的時代，許多童話、美味、初戀，還是塵封起來的好。

 

 

2015.5.7.於奧克蘭
人造綠洲
海豹突擊隊員
浪花
翻卷的黑龍
固沙刪欄
調皮女娃
姐妹鬥豔
車轍
被固化的沙丘
柿子樹
攝影師